大概是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吓到了程洲,程洲顿了顿。
暴雨在街道冲刷。
几十秒后,程洲耸耸肩。
“算了,不逗你了,小蕊。”
“实话实话吧,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查到。”
傅茗蕊一愣:“什么意思?”
程洲整了整领带:“我让人调查了,二十七年前的那场生产事故,你爸……并不是主要责任人。”
程洲左右四下看了看。
“现在硬捞人已经不行了。最关键的……还是要找到证据,证明你父亲无罪,洗脱他身上的嫌疑。”
傅茗蕊抬起眼眸,眼中有了光:“你的意思是,我父亲……是无罪的?”
程洲凑近她耳边,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。
“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个名字。”
“你顺着这个方向去查。”
“要是运气好的话,你爸……或许能平安回来。”
*
车子绝尘而去。
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傅茗蕊的裤脚。
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,上面写着三个字:林业闵。
耳畔还回荡着程洲的话。
“二十七年前的那场生产事故之所以死了三个工人,是因为,厂子采购了一批不合格的劣质设备。”
“那一年,这个人,正在你父亲的厂子里担任管理层。采购单上签字的,正是他的名字。”
“可奇怪的是,采购单上的设备型号和车间里的却对不上,拨出款项也对不上。”
程洲擦着傅茗蕊的肩走过去,望着半空中飘零的雨丝。
“这场事故不是天灾,而是人祸啊。”
“你说当年,是不是有人刻意采购了劣质设备赚取差价,为了谋自己的私利,而枉顾工人的安危?”
“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。我把这个人交给你。剩下的取证,你自己来。”
她双手颤抖,低头。
她拿到了名单,找到了新的调查方向,按理说,应当高兴。
可是她的一颗心只是不断下沉,沉到了谷底。
因为林业闵,她认识。
不光认识,她还很熟悉。
他——
是她闺蜜的父亲,是她的叔叔辈。
她从小叫到大的“林叔”。
雨水冲刷着街道。
傅茗蕊站在原地,感觉浑身发冷。
*
雨夜。
她独自一人。
天空飘着雨丝。她撑着一把伞,来到了工厂旧址。
机械厂旧址的排水沟里,傅茗蕊的雨靴陷进黑泥。
强光手电扫过坍塌的混凝土块,又扫过堆高的废墟。黑暗中有金属滚动的声响,傅茗蕊摸到满手冰凉的轴承。
终于走进了室内。
打开锈迹斑斑的档案室大门的时候,她的指尖被铁皮划破。
她顾不得渗血的伤口,手电光扫过一排排的架子。
终于,落在一个牛皮纸袋上。
1990年宏盛机械厂的采购单上,主管“林业闵”的签名像条扭曲的蜈蚣,趴在劣质轴承的报价栏里。
傅茗蕊把脸埋进泛黄的账本。
油墨味混着霉味钻进鼻腔。
心底,冷得发颤。
*
暴雨倾盆,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爆响。
傅茗蕊站在闺蜜家门前,按响门铃的手微微发抖。
她想起程洲的话。
“你顺着这个方向去查。要是运气好的话,你爸……或许能平安回来。”
门开了,闺蜜惊喜的声音传来。
"小蕊?这么大的雨,你怎么来了?"
傅茗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"路过,想来看看你。对了……你、你爸在吗?"
"当然在呀。快进来!"闺蜜拉着她进屋,"正好我们在吃饭。”
“嗯,好,我进来。”
傅茗蕊站在玄关处换拖鞋。
鞋柜一拉开,才发现,这个家里一直都有属于她的一双棉拖鞋。
许多个放了学的夜晚,她就来这儿和闺蜜一起写作业。
因为她来的次数多,林叔叔干脆就给她备了一双专属的拖鞋。
小的时候是小码的,大了之后就换成了大码。从小到大,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双了。
瓷砖上洇开一圈暗色水渍。她看着鞋柜上方褪色的身高刻度。
那是林业闵给自己女儿和她一并量的身高。
那些用马克笔标注的数字从110厘米蜿蜒到168厘米,像一条盘踞在墙上的时光蟒蛇。
还记得林叔叔第一次给她量身高时,铅笔尖蹭得她后脑发痒。
闺蜜嚷着。
“爸,小蕊过来了!你多盛一碗饭!”
“什么?你说小蕊来了啊?”
“是啊!家里的菜够不够吃啊?不行你再多炒几个!”
“行行,知道了!”
她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。
他穿着一件暗蓝色的衬衫,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那张熟悉的脸让她心头一跳。
林叔叔。
她从小叫到大的林叔叔。
“小蕊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?整得这么临时!”
“是不是还淋到雨了啊?淋雨可不行啊!会感冒的!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