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后还没说话,上官婉儿反倒开了口:“裴君之能,应该用在那些虚无玄奇的事情上,如今陛下身边的事正应该一步步抽丝剥茧、找出作恶的人,什么事都推给裴君,也不合适吧。”
自从有了那道预言护身,天后便毫不掩饰地纵容上官婉儿,甚至允许她当着自己的面与朝臣辩论是非曲直。昔日,李旦曾经真心祝她在天后身边青云直上,如今两人因幼安而交恶之后,她倒是真的做到了。
上官婉儿微微扬起下巴,毫不畏惧地看向李旦,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始终记得被李旦拒绝时的羞辱感,记得自己声嘶力竭地朝他吼过,“你别后悔”。她是掖庭罪眷出身,可是在天后面前,她却不需要畏惧皇子之尊,这局面,都是她自己一步步挣来的。
幼安只当没看出他们之间的小小波澜,又对御医说道:“大人方才说,初服丹砂,会有身轻体健的错觉,也就是看起来好像病症会有好转的迹象,我这样说没错吧?而丹砂对身体的损伤,也不会立刻表现出来,,而是要日积月累之后才会像溃堤一样突然发作。”
见御医点头,幼安才郑重其事地对天后说:“我在咸亨殿侍奉汤药时,陛下的病一直没有什么起色。如果按照御医的说法,丹砂的来源倒是有迹可循,陛下上一次有明显的好转,应该是明崇俨奉诏入宫,替陛下诊治的时候。后来明崇俨意外身死,陛下的身体也就一直没有好过了。”
上官婉儿得了天后的默许,又一次开口说道:“道理好像听起来确实是这样,可是明崇俨离世也已经有好几年了,又能到哪里去验证你说的是真是假。”
幼安微微一笑:“这个倒是不难,明崇俨进给陛下的丹药,都是他自己炼制的。他曾经在长安城内向寻常百姓施舍药物,炼药的地方应该就在他的住处,只要派个宫中熟悉丹药的内侍过去,看看他的药鼎残渣里有没有丹砂的成分,就知道了。”
上官婉儿仍旧不死心:“即便他的药鼎里有,也不能证明他献给陛下的丹药里,用了丹砂。”
“用这个方法证明,的确有些牵强,”幼安从容地与她四目相对,“只是比起根本不知道丹砂长什么样子的我,还是手里有丹砂的明崇俨,嫌疑更大一些吧。”
上官婉儿向来有口舌锋利、笔走如刀的名声,此时却被幼安软声细语的几句话,给堵住了嘴。
天后抬手止住纷争,点头示意上官婉儿安排人去查验。派去的内侍很快便来回禀,在明崇俨住过的地方,地面之上淤积着一层赤褐色,应该是用过丹砂无疑。
事情几有论断,可是明崇俨已经死于非命,一桩弥天大罪,只能不了了之。
幼安看见李旦的手在衣袖下捏紧成拳,片刻之后又无奈地松开。明崇俨背后的主人是谁,她和他都心知肚明,可是如今皇帝已经完全不能理事,如果天后不想追究,那就任凭旁人怎么说都没有用。
李旦眼看着皇帝躺在病榻之上,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翻涌的念头:“母后,当务之急,还是应该想办法寻访名医,让父皇早日康复。”话虽然这么说,他心里却清楚,只怕皇帝这一次,很难再坐起来了。
出了咸亨殿的门,幼安便一路沉默不语,直到回了八皇子府邸里那处小院子,她才对李旦发问: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,裴适真找着了那块砗磲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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