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燕踉跄着撞上青砖墙时，掌心的契约纹路正啃噬着骨缝。
东南角的血色檐角在雾中露出全貌——飞翘的屋檐下，白底黑字的"白氏当铺"灯笼被阴风吹得打转，瓦当上缺爪石兽的断口处，凝着层暗红血痂。
"时辰到了。"黑风抹了把嘴角金血，破碎的锁子甲缝隙里钻出无数猩红丝线。
整条鬼市街道突然震颤起来，青砖缝隙渗出粘稠血浆。
白灵倚着当铺门框擦拭铜算盘，胭脂色的指甲突然划破食指，血珠滴在门槛凹槽的瞬间，十八道血色符咒从屋檐垂下，将谢燕圈禁在符文交织的囚笼里。
"血契者的眼睛真漂亮。"黑风舔着獠牙逼近，谢燕右眼的"当"字纹路让他手中骨刀兴奋嗡鸣。
噬魂阵的红光舔舐着她石化的小腿，皮肤表面浮起细密金砂。
御苍生的判官笔虚影在阵外发出裂帛声，鬼面纹自脖颈爬上颧骨。
他反手将笔尖刺入左掌，喷涌的银蓝色血液却在触到阵法的刹那蒸发——契约锁链正随着谢燕的石化加剧而崩裂，血色符文已经缠上她脖颈。
剧痛让谢燕的视野泛起重影，右眼却突然刺痛。
石化的眼白上浮现金色蝌蚪文，那些在老鬼头灯笼里见过的上古符咒，此刻竟与当铺墙砖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她颤抖着将掌心贴上沁血的砖墙，青砖内部突然传来万千锁链晃动的轰鸣。
"以血为契..."砖缝里游走的金芒在她指尖聚成古篆，谢燕猛地将渗血的食指按在"当"字瞳孔上，"可动千钧！"
整面砖墙轰然坍塌，藏在墙体内的三十六道青铜锁链破空而出。
御苍生的判官笔恰在此时穿透自己胸膛，蘸着心头血的笔锋在空中画出带倒刺的禁锢符。
金银双色锁链如同活过来的蛟龙，瞬间缠住黑风鬼盗团的四肢。
"这不可能！"黑风挣断三根肋骨强行转身，却发现自己的噬魂阵正被青铜锁链反噬。
街道两侧建筑的门窗同时迸发金光，每一块青砖都浮起契约文字，将整条街化作流动的符咒牢笼。
白灵的铜算盘突然裂成两半。
她盯着谢燕右眼里旋转的"当"字，突然退后两步撞翻了博古架。
当铺柜台最底层的暗格里，有青碧色幽光从裂缝渗出，映得她瞳孔里半块残玉忽明忽暗。
谢燕咳着血半跪在地，看着自己石化的右手正在吞噬阵法红光。
那些困住她的血色符咒正顺着契约纹路回流，在掌心凝成颗跳动的血珠。
三丈外的瓦当突然坠落，缺爪石兽的眼窝里淌下两道血泪，而本该被困住的白灵不知何时已消失在柜台后，只留下满地碎裂的翡翠貔貅。
白灵的声音从当铺房梁坠落下来，碎成满地冰碴。
她指尖捏着的半块青玉泛起涟漪，谢燕右眼的"当"字纹骤然收缩成针尖——石化的裂纹竟如退潮般从脖颈缩回，却在眉心凝成滴血珠。
"三生河水泡过的石头，可比判官笔金贵。"白灵踩着满地翡翠碎片逼近，残玉表面浮起无数张痛苦人脸，"姑娘的契约纹在吃阵法，不如连我的噬心咒也尝尝？"
御苍生的鬼面纹突然裂开道血口。
他甩出的锁链缠住谢燕腰肢时，黑风破碎的锁子甲里迸出七枚骨钉。
鬼盗头子的獠牙咬穿自己手腕，喷出的金血在半空凝成饕餮兽首，却被屋檐垂落的青铜锁链绞成血雨。
"小心貔貅！"谢燕突然抓住御苍生渗血的判官笔。
她眉心血珠坠地的刹那，白灵先前打翻的翡翠貔貅碎片突然立起，每块残玉都映出个扭曲的"当"字。
整条街的青砖开始倒卷，砖缝里钻出的契约文字像活过来的蜈蚣，眨眼间啃光了黑风剩下的半边身子。
白灵的红鞋陷进翻涌的砖石里。
她盯着谢燕眉心逐渐成型的阴阳鱼图案，突然将河心石拍进自己胸膛："买卖不成仁义在，送二位份添头——"胭脂色指甲划开的伤口里，竟钻出条衔着铜钱的纸蛇。
纸蛇撞上判官笔的瞬间，谢燕掌心的契约纹突然发烫。
那些吞噬了噬魂阵的红光正在皮肤下奔涌，最终汇聚在石化过的右眼瞳孔。
她看见满地碎砖的阴影里浮现金线，这些细线如同被惊动的蛛网，全部指向当铺柜台下的裂缝。
御苍生的锁链突然发出龙吟。
他鬼面纹里渗出的银血滴在谢燕手背，竟化作游动的符咒钻进契约纹路。
当铺房梁传来瓦片爆裂声，十八盏白灯笼同时坠地，照出暗格裂缝里深不见底的阶梯。
"契约在吃我的血。"谢燕按住狂跳的右眼，那些金线正在她视网膜上绘制立体地图，"下面有东西在哭......"
白灵的冷笑混着铜钱响动飘来。
她消失的柜台后，纸蛇烧焦的灰烬正拼成个残缺的"契"字。
御苍生的判官笔突然自行飞向裂缝，笔锋蘸着两人交融的血，在空气中写出闪着幽光的判词。
青砖地面开始塌陷时，谢燕看见自己手背的纹路爬上了御苍生的锁链。
那些啃噬过噬魂阵的金砂正顺着铁链回流，在他心口凝成半枚旋转的太极图。
台阶深处传来铁器碰撞声，某种带着铁锈味的威压顺着阶梯漫上来，惊得判官笔尖的毫毛根根炸立。
台阶尽头忽有青光闪过，契约纹路在谢燕掌心灼烧出指引符印。
御苍生的锁链自主绷直成弓弦状，鬼面纹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不属于鬼差的玄黄血气。
当最后一块碎砖坠入深渊时，他们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——那声音像极了契约者啃噬骨缝的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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