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垂落时,汴河的水先暗了下来,两岸的灯火却一盏接一盏亮起,像是天上星河倾泻,碎在了人间。
待到三更鼓响,街市渐寂,唯有汴河水声依旧,轻轻拍着石岸。
矾楼,马厩…
三更鼓过,汴梁的脂粉气还未散尽。
花子游便贴着矾楼后墙的阴影,靴尖一点,便翻上了雕花木栏。
看到李师师的闺阁还亮着灯,茜纱窗上映着个慵懒的剪影——她正斜倚绣榻,指尖绕着鬓边一缕青丝。
楼下传来龟奴的鼾声,混着远处瓦舍未歇的笙箫。
他轻叩窗棂三下,窗内金钩一响,帘子便撩开条缝,溢出缕缕沉水香。
"冤家..."
李师师罗袜踏着月光来迎,金步摇在暗处簌簌地颤。
"奴家新调的鹅梨帐中香,可还闻得惯?"
他反手掩窗时,碰翻了案上银釭。
烛火倏地一跳,照见榻边散落的《会真记》,并着半盏残酒。
屏风上绣的鸳鸯被光影放大,晃晃悠悠投在墙上,竟像是活了过来。
更鼓又响,惊起檐角铜铃。
李师师忽然咬着他耳朵低笑。
"方才张学士来听琴,还说要赎我..."
话音未落,被他用一记噙着茉莉香的吻堵了回去。
楼外汴河的水声忽然急了,哗啦啦漫过石阶,像要淹了这偷来的春宵。
一吻过后,花子游出声调笑道。
“他愿出多少钱?”
“呸,你个死男人,人家愿出一百两黄金,让你卖媳妇,你卖吗?”
花子游低笑一声,指尖勾住她腰间丝绦,轻轻一扯,那杏红的罗带便滑落榻上。
李师师佯怒,抬手要打,却被他捉住腕子,顺势带入怀中。
"一百两黄金?"
他鼻尖蹭过她耳后薄汗。
"张学士倒是舍得。"
"怎的?"
她仰颈避开他气息,却将雪脯更送近三分。
"嫌少?那花大人准备出多少?"
窗外忽有夜风卷过,吹得案上《会真记》哗啦啦翻动,正停在"月下偷期"那一页。
烛火摇曳间,屏风上的鸳鸯交颈影越发缠绵。
"我出..."
花子游忽然含住她耳垂,含糊道。
"半枚铜钱。"
李师师气得拧他腰肉。
"好个没良心的!"
却忽觉掌心被塞入一物——原是块温润羊脂玉,雕着并蒂莲,花蕊处一点朱砂,艳得像她昨夜咬破的唇。
"定金。"
他趁她愣神,已将人压进锦绣堆。
"余下的...且让我慢慢还。"
楼下龟奴忽地梦呓翻身,惊得檐下铁马叮当。汴河潮水拍岸声里,隐约混进李师师一声笑骂。
"冤家..."
后半句却被锦被吞了,只余银釭爆了个灯花,溅在案头诗笺上,灼出个相思形状的洞。
片刻后…
灯花"噼啪"又爆了一记,映得李师师眼角泪痣盈盈欲坠。
花子游忽地撑起身,从袖中抖出个锦囊,倒出三粒金瓜子在她锁骨窝里排开,叮铃铃滚成个小金潭。
"利息。"
他咬着她耳珠含糊道,手指却捻起一粒金瓜子,顺着她雪脯间的沟壑缓缓下滑。
"张学士可曾这般还过债?"
李师师突然翻身将他反压,青丝垂落如瀑,扫过他胸膛。
"那穷酸只会念'窈窕淑女'..."
话音未落,窗外"咔嚓"一声脆响——是巡夜更夫踩断了枯枝。
两人呼吸同时一滞。
花子游的手已按在榻下短刃上,却见李师师随手扯过茜红纱衣往窗棂一扬,正罩住欲窥的月光。
暗影里她眸色潋滟,指尖点着他心口画圈。
"怕什么?便是开封府的虎头铡,此时,应也吓不住你..."
“啊!”
话尾化作一声惊呼——花子游突然抱着她滚到镜台前。
铜镜里映出交缠身影,她金钗斜坠的瞬间,他恰好咬开她颈后鸳鸯结。
汴河上忽有画舫驶过,笙歌穿透水雾飘进来,混着李师师断断续续的嗔骂。
"啊...混账...这算...第几期...还款...”
烛火摇曳间,两人的身影不停在墙上交叉。
四更天时…
花子游突然在李师师的耳边轻声道。
“媳妇,我得‘走了’。”
李师师身子一僵,月光透过淡薄窗纱,洒在她略显失落的面庞上。
她伸手紧紧揪住花子游胸前衣襟,指甲几乎要嵌入布料之中,嗔怪道。
“这黑灯瞎火的,又是要去哪儿?难不成又有哪个狐媚子,在等着你去赴约?”
花子游两眼一翻。
“你不刚检查完吗?我哪还有力气去找别人。”
“呸,就以你的体力,谁能放心的下。说…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贱人的凤塌?”
李师师的口气中,含着大量的酸气。
“怎么?吃醋了?”
“哼,谁会吃那老女人的醋,我只是…心疼你这‘死人’罢了。你看她昨晚给你挠的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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