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傍晚,燥热宛如一头不肯归巢的困兽,在天地间横冲直撞,迟迟不肯褪去,似是要与夜晚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。微风宛如灵动的精灵,轻轻拂过茅山涡村,撩动着老槐树那繁茂得近乎嚣张的枝叶。枝叶沙沙作响,仿佛是古旧的咒语,又似来自遥远时空的幽咽低语。
我坐在人群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,恰似一位见证了岁月变迁的古老神只,被众人自发地簇拥着。我已年逾古稀,可腰杆依旧挺得笔直,宛如深山里那棵任凭风雨如何肆虐,都屹立不倒的苍松。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衫,干净整洁,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,仿佛镌刻着岁月的斑驳印记。每次开口说话,嗓子就如同那老旧的留声机,带着岁月磨砺出的沙哑。虽不嘹亮,却有一种独特的穿透力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,滚烫且有力,直抵人心。当我说起地里的庄稼,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,眼睛里闪烁的光芒,恰似夜空中最亮的星,满是深情与眷恋。哪块田的苗子长得壮实,哪个旮旯的庄稼需要多浇点水、多施点肥,我心里门儿清,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。
“咱这地啊,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,咱们农民,就是靠它吃饭,靠它活命。别看它普普通通,土里土气的,里头藏着的可是咱的命根子,是咱祖祖辈辈的心血和汗水呐。” 我微微仰起头,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坚定,思绪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重重帷幕。往昔农忙时节,大家伙儿齐心协力抢收庄稼的热闹场景;旱季时,众人挑水抗旱,汗水滴落在干裂土地上的艰辛画面,一一在眼前浮现。那些岁月,有苦有甜,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,是这片土地给予我们的馈赠。
我就是这样一个人,简单、朴实,却对这片土地有着比谁都炽热、深沉的感情。在我的世界里,没有什么比脚下的这片土地更珍贵,更让我割舍不下。每当夕阳西下,如血的残阳将天空染得通红,我总会习惯性地站在田埂上,望着那片金黄的稻田,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,翻涌着希望的波浪。我的眼里总是闪烁着满足和期待的光芒,那是对丰收的渴望,也是对未来的信心,仿佛只要这片土地依旧肥沃,日子就总有盼头,生活就永远充满希望。
在老槐树那盘根错节、仿若天然凉棚的树荫下,村民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水泄不通。大壮站在一旁,他刚从地里干完活儿回来,身上的短袖被汗水湿透,紧紧地贴在后背上,勾勒出他那结实得如同小山般的身材轮廓。他的皮肤晒得跟黑炭似的,一笑起来,那一口大白牙在黝黑的面庞映衬下,白得能晃人眼,恰似黑夜里的明灯。他是个急性子,这会儿心里装着对村子发展的急切想法,说起话来跟打机关枪似的:“咱们村要想富,就得敢闯敢拼,不能光守着几亩薄田!现在外面的世界变化多快啊,咱不能一直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,守着这点老底儿过一辈子!” 那声音洪亮得如同洪钟,带着股势不可挡的冲劲儿,在空气中震荡,让人一听就知道是个风风火火、能干事的主儿。
对面坐着的翠花婶,手里还拿着针线活儿,她正缝补着自家男人干活时刮破的衣裳。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,针脚细密又匀称,像是在编织着生活的希望。她一边缝补,一边慢悠悠地插话:“话虽这么说,可咱也不能忘了根本。这地啊,是咱的根,庄稼人没了地,心里头能踏实?就像树没了根,还怎么活?咱们祖祖辈辈都靠着这片土地繁衍生息,这是咱的命呐,哪能说丢就丢。” 她的话语温柔却坚定,透着对土地深深的眷恋,那双巧手仿佛也在诉说着多年来与土地相伴的日子,播种、收割,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土地的滋养,土地早已融入了她的血脉。
还有机灵鬼小豆子,像只欢快的小松鼠,围着大伙儿转来转去,一刻也闲不住。他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小褂子,脑袋上的汗珠亮晶晶的,恰似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。时不时蹦出一两句俏皮话,逗得大伙儿前俯后仰,笑声在老槐树下回荡。“李伯说得对,咱们得用智慧种地,让那高科技也来咱村串串门儿!说不定以后啊,咱们坐在家里,动动手指,就能把庄稼种得又好又壮,产量蹭蹭往上涨!” 小豆子眨巴着机灵的大眼睛,满脸都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好奇,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出村子里用上各种先进农具,庄稼产量翻倍的美好画面。
这场辩论,就像是老槐树下的一场大戏,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,用各自的方式,诉说着对村庄未来的期盼与担忧,那份淳朴与真挚,让这片土地更加生动,更加温暖,也让人心生感慨。
“李伯,听风传得紧,说我那后生仔打算动咱们那十八垫的老石板和奶奶洞的神地界儿了,您这老把式,心里头咋个琢磨的?” 中年汉子老赵,一脸风霜刻画的皱纹,仿佛记录着岁月的沧桑,又像是一本写满故事的书。他边说边用那双布满泥土的大手,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烟袋,眼神里既有焦急也有期待,就像是盼着自家田里最金贵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似的,全副心思都系在了我的回应上。这老赵平日里沉默寡言,像座沉默的大山,可今天事关村子的大事,也忍不住开了口,可见此事在他心中的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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