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乙心里大奇,睁开眼来,看见李福容色憔悴,双目深陷,眼神空洞,赤足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门。他刚想出声,已被宋继儒捂着嘴巴。扭头一看,张长弓也在身旁,示意他偷跟过去。王乙害怕,摇头死活不肯。无奈,宋继儒和张长弓只能扶着他的肩膀慢慢跟在李福身后。
只见李福径直走到掩埋尸体的地方,先是磕了几个头,接着费力挖出尸体,把两具尸体背到屋前空地上摆放整齐,又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。然后不慌不忙地来到屋旁的水井,舀起井水把自己洗涮干净。做完这一切,他表情轻松地躺回床上,闭上眼睛安然入睡。
王乙初见李福挖尸有些毛骨悚然,幸得有张长弓和宋继儒二人相陪,便不那么害怕了。他低声说:“李福胆小懦弱,怕是患了离魂症。”
张长弓点头说:“听说生了这病的人,睡梦中会起身行走做事,醒转后却全无所知。”
宋继儒说:“得这病的患者,有半夜赤身裸体在街上行走的,有半夜起来洗衣服却以为有仙女帮忙的,甚至有杀人放火而不自知的……”
张长弓问:“书呆子,知道怎么治此病吗?”
“李福之前没有这病,只是这一路逃亡,加上刚刚死了人,他心里害怕才犯病。心病还须心药医,他胆气壮了,自然就痊愈了。”
几人商量妥当,求着王乙另找地方把尸体掩埋了,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,自去休息。一连几日,三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李福。他依然每日梦游,没找到尸体,就坐在尸坑旁嚎啕大哭,发泄过后,心满意足返房睡觉。
三人被他折磨得身心憔悴,宋继儒身上各处破损的创口发作,痛痒加倍的厉害,迷迷糊糊发着高烧,神志不清,一连三日,没吃过一口汤水;张长弓的伤腿肿胀,把裤腿撑得严严实实。四人之中,一伤一残一疯,独剩下王乙一个好人。王乙疲于奔命,临近崩溃的边缘。所幸张长弓依然坚强如钢,如常有说有笑,不时讲些江湖上的掌故趣事给众人解闷。
不觉已过半月左右,李福梦游如故,而宋继儒和张长弓的伤势逐渐好转。张长弓估摸风声已过,委派王乙下山采办生活用品,顺道打探消息。王乙回来告知众人,张长弓和宋继儒的通缉令已撤除,但李福的通缉令还在。宋张二人看着通缉令,倒吸一口凉气。李福的赏金已提高至一百两黄金,朝廷似乎下定决心,无论如何都要抓到李福。
张长弓心想,得亏王乙不识字,不然他可能第一个出卖李福了。李福害怕得夜不能寐,只有伏在张长弓的怀里才能睡去。他越发依恋张长弓,像个孩子寸步不离。
一天,山上来了一位老樵夫,挑着一担柴火来讨水喝。王乙连日来不曾下山,见了老樵夫便热情地用葫芦瓢盛了些水给他喝。老樵夫放下柴担,坐在树桩上休息,擦着汗与他东拉西扯,无意中回头,看见茅草屋的李福等人,个个胡子拉碴,头发长长直垂至脖颈,鹑衣百结,简直如同荒山中的野人。他害怕得转身就逃,连柴火都不要了。张长弓看向宋继儒,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。宋继儒异常坚决摇头,按住他的双手。
张长弓叹了口气,对李福说:“我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,藏身之所泄露,赏金猎人很快就会接踵而至。”
李福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,顿时昏倒在地。三人忙不迭抢救,经过一阵忙碌,李福悠悠醒转,放声大哭,一口咬定他爹陷害他,激愤之下一头撞向屋柱只求速死。倒霉的棚屋年久失修,破旧不堪,被他一撞之下,轰然倒塌。屋内四人躲避不及,茅草灰尘覆盖满身,狼狈不堪。而李福则头顶鹅蛋大的肿包呻吟不已。
四人垂头丧气地坐在废墟前,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往何方。良久,张长弓拄着拐杖站起身来,大声说:“他娘的,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房子都倒了,连老天都要赶我们走。走就走,怕个球!别哭丧脸了,收拾收拾东西,该上路了!”
“往哪里走?”三人异口同声问。
“往西!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是什么?宋兄去哪里,我们就跟到哪里!死生……”张长弓想不起下一句,求助地看向宋继儒。
宋继儒伸出手来,四个汉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。宋继儒庄严道: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
张长弓看着宋继儒,嬉皮笑脸说:“我可没想过跟你结成夫妻!”
宋继儒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张长弓的大脑门,摇头说:“这可不是情诗,乃是讲的战友情……”
说话间,只听马蹄声响,密林中冲出五骑马来,骑者一色青布短衣,把四人团团围住。为首一位满脸虬髯的大汉,身形魁梧,手持双锤,大声喝道:“我等为李福而来,谁敢多管闲事,我让他脑浆开花。”
话音未落,手中流星锤已飞向王乙脸面而去。王乙吓得呆若木鸡,居然忘记躲避。宋继儒眼疾手快,从倒坍的茅棚里抽出一根木棍,往流星锤的铁链上一搅,流星锤缠上木棍,在王乙的鼻尖处停下。王乙回过神来,哇哇大叫,蹦蹦跳跳地躲在宋继儒身后。
张长弓低声说:“宋兄,这五人心狠手辣,你须速战速决,不然我等性命不保!”
宋继儒宅心仁厚,却也不傻,已然看出端倪。当下一声暴喝,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,横扫马腿力达千钧,马匹当即倒地,把虬髯大汉掀翻在地。宋继儒向前一步,脚踩那人脊背,抽出腰间白练蛇指着那人。白练蛇剑吐寒气,那人威风全无,连声求饶。
张长弓抱臂站立,嘿嘿冷笑,嘲讽说:“阁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,这等本事敢来虎口夺食。李福乃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囊中之物,谁敢觊觎,我要叫他有来无回。”
他眼神示意,宋继儒飞身而起,挥舞手中宝剑。白光闪耀,满天树叶落下,众人身上披着厚厚一层松针。五个盗贼面如土色,知道遇到硬茬,灰溜溜地掉转马头,慌忙逃走。虬髯汉一口气逃到山脚下,方勒住马询问手下:“使剑那人是谁?你们有人知道他的来头吗?”
众人摇头,虬髯汉吐出一口浓痰,愤愤不平骂道:“妈的,剑术如此之高,江湖上怎么从未听人提过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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