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惶恐,极度地惶恐,一个惊吓之余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,在他耳边悄声道:“隔墙有耳。”
她鬼鬼祟祟神经兮兮的样子在他眼里好可爱。
他藏不住眼里的笑意温柔,深情地凝视着她。
“屋院外围有很多暗卫看守,闲人靠近不得。”
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,王蕤意也不想继续蒙在鼓里,她开门见山地问:“您对拓比城的人做了什么?”
翁叡祺眼里的笑消失了,沉默地看着她,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。
她亦不催促,安静地回望着他,等他做出自己的抉择。
告诉她一切后,也许会颠覆他在她心里的样子,不再倾慕,而是厌恶。
他艰难地开口:“我找苗疆的巫蛊大师制作了一种特殊的蛊毒,把它放到拓比城的各大赌坊。
这种毒首先在赌徒间分裂散开,相互传染。赌徒不事生产,他们染病后官府不会率先察觉异样。
而他们的家人也只会高兴他们不再出去赌钱,老实在家呆着。
下一步感染的便是这些赌徒的家人,等事情一步步扩大到不可收拾的时候,官府想来干预已经晚了。
我命人暗杀了拓比城的县令及其家人,制造他们一家出逃的假象。
这更是让拓比城人心惶惶,许多人跟风大规模出逃,把蛊毒带到更多的地方。
朝廷得到风声后,派出几任官员过来救灾,要么染病死了,要么被我暗杀。
官场上风声鹤唳,个个都害怕被调派到这儿来。
这时我再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,主动请求到这儿来,既能挣个好名声,也方便我接下来的计划。
这儿就像一个戏台,我布置好所有场景和戏本,挨个登台唱戏罢了。”
王蕤意傻眼了,脑子糊成一团无法思考。
这个瞬间她想到芩芩的父亲和妹妹无辜惨死,又联想到拓比城街上那一张张麻木的脸,生活蹉跎得他们了无喜悦。
而小王爷是这一切的提线操控者。她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自己的立场。
“您为什么挑这儿的人下手?”
“你可能还不知道吧,拓比城及其周围的拓罗城、拓红城是我国产粮第二多的地方,每年向朝廷大量贡粮,填满了官仓,支撑着军队的粮草。
虽说朝廷看重这个地方,但此地偏安西南,离临安山水重重,不能完全控于股掌。
就像这次的人祸,朝廷也要好几个月才反应过来。
到这时,惨剧已经酿成,大量农民要么死要么病,还有很多被我治罪关起来了。
最重要的春种时节就此错过,大量闲田无人耕种。到秋收时,朝廷还怎么大量收粮?”
小王爷所说的太过惊世骇俗!
只是个小丫鬟的王蕤意自认没眼界、没见识,他处心积虑地和朝廷作对,究竟是在谋划什么?
就算小王爷在临安的上流圈子不被重视,他的生活也比生如蝼蚁的底层民众强上不知几许,简直是云泥之别。
她不敢再问了,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。
她糊里糊涂过完一生,安安分分守着小王爷,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,也许这样她才会更快乐些。
看着她沉默不语,翁叡祺十分难受,“你是害怕我了吗?觉得我面目可憎、视人命为草芥?”
他慌张不安,有种害怕被人抛弃的恐惧。
独身前行在混沌的世间,他不指望有人理解他、宽容他。
就连他自己也唾弃自身的所作所为,熟读的那些圣贤经书、守家卫国的英雄故事无时无刻不在鞭笞着他的良知。
他寡廉鲜耻、愧对众生,可是他内心的仇恨驱使着他不计一切付出代价。
仇恨和愧悔两种矛盾的情绪折磨着他的内心。
在这种煎熬之下,他活得更加清醒理智,行事愈发疯狂、离经叛道。
王蕤意抱住他,轻轻抚摸他的背部,安抚他不安的情绪。
“黄泉路上我陪你走,刀山火海也陪你去。蕤意什么都没有,只有这条贱命。如果您需要,我立时为您舍生忘死也毫无怨言。
在您不知道的地方,我也时常恐慌,忧虑您哪一天会弃我而去。
毕竟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鬟,而您对我来说就是天上那汪明月。”
她轻柔的嗓音慢慢浸软了他紧绷的神经。他整个人放松下来,脸埋在她的脖颈间,毫无防备。
他就知道,蕤意会是那个人,那个不问对错,坚定选择他的人。
四周静悄悄,院子里的蝈蝈不知疲倦地鸣叫,穿过门板,为他们鸣奏欢快轻谐的小曲。
在这样柔和有安全感的氛围里,翁叡祺慢慢讲起了自己从前的故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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