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透的轻纱与玲珑的身段一起飞扬时,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纱,哪里是裹在纱中的人。
她想起自己原来也练过这个,不过初学时因为身量过高动作不美所以被舞师责骂了。那舞师觉得她不是学这个的料,当众赶了她出去。于是她卯上了劲,为了求得继续学舞的机会,竟然在寒冬腊月的天,脱掉了鞋子踩在圆圆的冰块上。单薄的白袜很快就被寒冰浸透,脚尖舞动时,每一步都是钻心的刺痛和无边的寒冷。可是也因为这寒意是从脚底涌上来的,因此舞动时才有了飞仙一般的轻盈。
那时候,似乎也没觉得有多苦。最起码,比之现在,还是要好很多很多的。
她步履蹒跚的回到自己榻上躺着,胖猫喵的一声窜过来,然后围着床榻踩着圈。
她身上冷得厉害,使劲裹住了被子。对着胖猫也挤不出什么好脸色,只能蒙着脸连声道去。
侍女给她把地炉口子打开一些,又灌了汤婆子让她焐在肚子上。她阖着眼仔细感受,约莫过了一炷香,开始有隐约的痛,从小腹向外蔓延,扩散到四肢百骸。渐渐强烈起来,这种痛是钻心的痛,牵腰及腹,又痛又胀,简直难以描述。
她以前曾经有过行经不畅的时候,这个比之要强烈十倍。她忍得冷汗直流,却咬住被角一声都没吭。她想着自己的确是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,越是痛,越是刻骨铭心,越能杜绝以后再犯同样的错。
这痛苦就像一把巨锤,将人骨肉都敲烂了再来碾碎之后,再和在一起千锤百炼。她勉力咬着牙熬过了一轮,几乎把牙都磨的支离破碎。幸亏持续的时间不多长,也就两盏茶工夫,突然觉得下腹有一阵暖流侵泄而出,她松了口气,锐痛随之稍稍减轻,大概已经结束了。
身体空了,心是早就空了。
她松开蒙着头的被子,仰在那里静静的流泪,侍女端了盛着滚烫的开水的银盆进来,一面给她擦拭,一边小声的说着,“宫主您可千万不能哭,奴婢听说小月子里伤了身一辈子不能好。过去就过去了,您以后还有大好前程。”
她于是闭上眼,任由人收拾了下身铺着的褥子,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只是这一次,她睡的十分的沉。梦里再没有疼痛也没有悲伤,渐渐的,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冷。好似整个人都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湖中,冰冷的水将她淹没,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当中。
侍女不太晓得其中厉害,只是不敢大意,中间进来查看了一次,发觉她睡得实沉,伸手一摸额头才知道是发起了高烧。于是慌了神,想着要去请大夫,又想起她先前的嘱咐,不能让任何人知道——于是正为难间,刚好碰见那大食武女上来,便连连朝她招手。
大食武姬为人和打人一样干脆利落,闻听之后脸色都变了,用大食话骂了一句这不知轻重的侍女,然后闯进屋里,查看了一番之后果断道:“我去请大夫,你守着人,寸步也不许离开!”
建康城的冬天,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飘起雪来。大食武姬走得急,出门直接骑上马就奔往医馆了。若她稍稍留神看一下四周,可能会发现,有个步履蹒跚双眼茫然的人,会在不经意间与自己插肩而过。
这么冷的天要请大夫上门来不容易,还是这武姬厉害又出手大方,才总算把个头发胡须皆白了的老大夫半请半绑的弄了进来。不过等看到人了,这老大夫也是吓得够呛,一番探查诊脉之后,两手一摊,道:“这是吃了谁家的落胎方子?这药配的太猛,一剂下去不但孩子没了,现在就连大人也保不住了。对不住,老夫真是无能为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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