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鸾料到她心中最为难忍的,也是与掌珠之间的情义,分辨道:“公主,王妃与您自小交好,我只是……”
萧玉嬛却摇头笑道:“你先不忙着为自己辩解,我想殿下心中,必然维护你在先。只是有些事情,我许是已经没有机会跟掌珠澄清了,所以不得不告诉你,来日你若有心,便替我转告于她吧。”
她说完,微微闭上了眼睛,像是说给青鸾和萧统听,也像是说给自己听:“这是藏在我心里很久很久的一个秘密了,一直以来,除了长姐之外,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。其实你们难道不曾觉得奇怪么?我跟掌珠相隔了十来岁,她嫁给七弟的时候不过是个小丫头,我为什么独独对她格外的好?格外的亲厚?而今想来,世事苍凉,上天果然没有饶过我,也没有宽恕长姐。因为,这一切,都是我们两无意之中做下的一桩冤孽。”
车上相随的侍女都退下了,她静静的讲述,青鸾与萧统亦静静的倾听着:“那时候父皇初登大宝,我们姐妹三人作为嫡出的公主,本该最为耀眼尊贵。但可惜母后走的早,后宫之中独尊贵嫔,长姐因为性情骄横,屡次顶撞于她。后来到了择婚之期时,更阴差阳错的被指给了殷家。长姐十分瞧不上殷驸马,却苦于无法改变父皇的心意,心中恨极,便与我和二姐三人一同商议,该如何掣肘贵嫔?也是事有凑巧,那日我们去太极殿求见父皇,长姐仗着与父皇素来亲昵便不准人通传,我们闯入书房之后,却发现父皇正在案前翻看一卷画卷。那画卷上有一美人——她的形容,与掌珠的母亲,也便是如今的沅芷夫人,有着六七分的神似。”
青鸾闻听此言心中一惊,但随即却听身侧的萧统颔首道:“嗯,我知道,那是前朝潘贵妃的画像。”
青鸾不由满目讶然的看向他,却见他面上一脉平和,恍若此事于他心中早已熟知多年。
萧玉嬛亦是如出一辙,笑容中微带讽刺与无奈:“是啊,原来就连三弟你也知道。可见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,人这一生,只要做错了一件事,那么一生一世,都会无法摆脱之后的报应。”
青鸾据他们二人话中的意思,大胆推测道:“殿下,公主,你们是说,陛下与潘贵妃,还有贵嫔娘娘,他们的确是少年时的相识?”
萧玉嬛点头,娓娓道:“是,那张画像是父皇亲笔所绘,亦是他书房中的珍藏。那日无意中被我们窥见之后,他以为我们并没有看清楚,但事实上,我却因为那张画像上的潘妃,而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徐府少夫人。其实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潘妃,但都以为她是父皇的红颜知己。后来我们姐妹三人商议一番之后,由长姐拿了主意,她邀请徐老夫人和少夫人进宫来赏花。其后的事情你也能猜得到了,父皇在花园中见到宛若重生的潘妃,心中执念顿生,便有了强夺臣子之妻金屋藏娇的行径。也因此也造成了,掌珠六岁便丧母,十余年来,她与沅芷夫人母女两个,虽近在咫尺,却永不能再团聚。”
青鸾心中骇浪滔天,她将前因后果一番厘清,此时方才彻底明白,为何沅芷夫人会毫不留情的要除去萧家姐妹?只怕是她也在这十余年间,终于明了了一切。所以,长公主之死,萧玉嬛远嫁敌国,以及徐老夫人的蹊跷病重,都是她步步为营的计划。
而萧玉嬛接下来的所请,更道出了她心底最大的隐忧。但见笑容悲凉,不顾身份的恳求道:“此事藏匿于我心中十余年,一直以来都让我难以安寝。我不怕你们笑话,其实无数次,我都想跟掌珠道出当年的真相。可是——我却害怕,害怕说出来之后的后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。因此一拖再拖,而今总算熬到了头,想到明春离京之后,此生无法重来,我也算稍稍释然了。”
“可是我心中另有一层担忧,不知道,在沅芷夫人心里,她会不会清算我那早已不问世事的二姐?殿下,二姐素来性情温婉平和,她与长姐和我,都不一样。当年的事情,她只是知情,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谋划。我今日特地前来见你,便是想当面跟你和青鸾讨个情面——来日,若宫中有不利于她之举动,恳请你们二位设法回旋,不要再将她这个无辜之人也牵扯进来了。一切恩怨,便到此为止吧!”
她潸然泪下,青鸾与萧统亦是心下为之恻然。萧统随即道:“三姐放心,此事我定然设法周全。”
萧玉嬛得他表态,方才略微安心了些。而后也联想到他如今的处境叹息道:“殿下,我心中有一肺腑之言,今日也一并讲与你听。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,亦或者是永不再会的将来,在我心中,你都是实至名归的大梁储君。我心中对贵嫔或有怨怼,但对你,却从未有过半点芥蒂。”
萧统见她少有在人前哭的凄然,显见心中悲苦失望已到绝境,而回想从前二十几年的姐弟之情,她亦确实如自己所言——不论是待自己,亦或者是待蔡妃和小世子,甚至东宫中人,都竭力维护襄助。而今骨肉分离在即,她与他此生都难再谋一面,心中也随之生出一种难以言书的痛楚,只能执壶为她蓄满盏中茶水,慰藉道:“我知道,三姐与我,还有长姐和二姐,以及余下的四位妹妹,六位弟弟,我们始终同出一脉。所谓骨肉至亲,只有今生而难有来世,因此,我们都该同气连枝,守望相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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