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日后,一支号称十万实则五万的杂牌军,在耿忠明铁青的脸色中勉强成型。
这支"反张联盟军"的构成堪称大杂烩:
被赶出庄园的地主们,带着哭哭啼啼的佃农、远房亲戚和城里铺子的伙计;
丢了田地的农民,混着想要趁火打劫的市井无赖;
还有各地主花银子收买来的山匪流寇,一个个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军粮。
耿忠明看着自己那三千正规军——其中一半还是一个月前刚放下锄头的新兵,心都凉了半截。
他堂堂卫指挥使兼真定府临时总兵真正能打的不过二百家丁,
骑兵更是可怜巴巴的三百骑,半数驮马,
许多马匹早就在冬天给月托的补给运输中死得七七八八。
"人多力量大嘛!"
地主们倒是兴高采烈,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瓜分燕山卫的土地。
他们甚至搬出了"独轮车运粮论",仿佛人多就能把张克吓跑似的。
耿忠明脸色难看得像去上坟。
名义上是统帅,实际上就是个傀儡——
粮饷都是地主们出的,他说话还不如放屁响。
他多想告诉这群土包子:兵贵精不贵多!
原本两天前就聚拢的乡勇,他想争取七天训练时间,起码听得懂号令,
结果才过两天,地主们就心疼粮饷,逼着他开拔。
于是,这支"大军"就这样上路了:
主力兵器大部分是削尖的木棍;
远程火力是几把猎弓;
重武器是锄头铁锹...
唯一的好消息是,据地主们的"可靠情报",燕山卫不过数千人。
耿忠明盘算着,若真不到五千,靠人海战术或许...不,最好能吓退对方。
要知道整个大燕的正规军都凑不出十万,这帮地主士绅硬是短时间拉出了五万队伍,先别说质量,就看人数够唬人了吧。
这还只是燕州西部两府一镇的地主士绅。
这个国家真正的人力和财富,可不都攥在这群指手画脚的地主手里?
郑员外骑着一头瘦毛驴晃晃悠悠地凑到耿忠明身边——
他那两百斤的身子压得毛驴直打颤,活像座肉山在移动。
"耿将军何故愁眉不展啊?"
郑员外捋着稀疏的胡须,脸上肥肉随着驴步一颤一颤。
耿忠明瞥了眼这个活像会说话的肉球,叹气道:"乡勇未经操练,怕是难当大任..."
"将军此言差矣!"
郑员外突然挺直腰板,差点把毛驴压趴下。
他竖起三根香肠般的手指,唾沫横飞:
"张逆必败!其一,敌劳师远征,我以逸待劳,此乃天时!"
驴子不堪重负地打了个响鼻,郑员外却越说越起劲:
"其二,此地乃我等家乡,山川地形了然于胸,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,
敌军补给线漫长,此乃地利!"
他激动得满脸油光发亮:
"其三,张贼残暴不仁,劫掠乡里,我军同仇敌忾,此乃人和!"
说完得意地摸着双层下巴,仿佛自己就是当代宗元帅再世。
耿忠明听得一愣一愣的,总觉得哪里不对,却又说不上来。
"妙啊!"
王员外适时拍马赶到,谄媚地竖起大拇指:
"郑兄高见!若朝廷早用郑兄为将,岂容张贼猖狂至今?"
郑员外故作谦虚地摆摆手,脸上的肥肉却笑得直抖,活像个发面馒头。
他那双被肥肉挤成缝的小眼睛里,闪烁着"运筹帷幄"的迷之自信。
耿忠明嘴角抽搐,差点没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上去——
这死胖子搁这儿指桑骂槐呢?
不就是暗讽他们这群大燕官军废物,被燕山卫按在地上摩擦吗?
可这话糙理不糙。
自打去年燕山卫从张家堡崛起,他们真定、保定、宣府三镇的驻军就跟韭菜似的,被割了一茬又一茬。
整整填进去三万人马啊!
其中一半是正经边军,另一半是临时抓来充数的壮丁。
现在掰着指头数数,真定、保定两府的守军加起来还凑不齐两千人,
还特么半数都是刚放下锄头的新兵蛋子。
军械库里蜘蛛网比兵器多,粮仓里的老鼠都饿得皮包骨——
连朝廷规定的十分之一储备都够不上!
能怪他吗?
顶头上司被噶了,他好不容易抓了一万壮丁准备苟一波恢复元气,
结果东狄来了个二愣子把部队全部带走了;
还把军械粮草全部消耗一空。
更惨的是那些军堡乡勇,早被燕山卫犁庭扫穴般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现在的真定府和保定府,说是空城都不为过!
郑员外和王员外正互相吹捧得起劲,一阵汗臭混着马骚味扑面而来。
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虬髯大汉,扛着柄门板大的斧头谄笑着凑过来——
正是郑员外养的黑手套,"开山斧"赵震河。
"两位老爷,"
赵震河咧着满口黄牙,"弟兄们正为斗将的次序争得不可开交呢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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