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。
李水根的皮鞋和裤腿上还黏着泥,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泥巴脚印,他却无暇顾及。
将眼镜摘下,急匆匆在尚未被打湿的衬衫上蹭了蹭,李水根这才开始详细端详手中的玉罐,眼中泛着贪婪之色。
玉罐以罕见的冰种翡翠雕琢而成,清透得似一汪碧水,罐身薄如蝉翼,就算是他这种不懂行的人,也能看出绝非凡品。
“娘的,赚大发了。”
李水根捧着玉罐仔细看,眼镜后的双眼瞪得极大,折射出诡异的光。
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族,无依无靠,每个月交了房租与花销便没什么存款。
李水根刚被裁员,喝了个烂醉,回家就碰上因为暴雨导致的堵车,一怒之下拐了小路,在昏暗的小路上撞死个人。
李水根慌慌张张下车,才发现女人还没死,恐惧感涌上心头。
在确认过附近绝对没有摄像头后,他才开车将女人反复碾压致死,又将她费力拖到田里,这才让皮鞋上沾染那么多的泥巴。
谁让那人忽然从田里钻出来,这不是找死吗?
只能算你运气不好。
在离开时,李水根发现了这个玉罐,其中藏着无数珠玉。
“宝贝,果然是宝贝!”
李水根喜不自胜,捻起其中的一颗珍珠,宛如凝脂,触手生温。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,每一次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。
若是能卖个好价钱,他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!
感受着玉罐传来的阵阵寒意,李水根还想仔细看看,就听到窗外的雨声里似乎浮出一缕游丝般的唱腔。
李水根竖起耳朵听,却又听不到那戏腔,只剩下大雨拍打窗户的声音。
“什么鬼天气,妈的。”
起身将窗户狠狠关上,帘子一拉,李水根这才满意转身,但被他放在桌子上的玉罐却忽然震颤起来!
怎么回事!
李水根慌忙扑上去,才发现玉罐内的珠玉正在融化!
口中骂着脏话,李水根的手探进玉罐里,想要保住更多的珠玉。
但罐口涌出的不再是珠玉,而是液态的水——不,是水银!
粘稠的金属如活物般缠上手腕,凉意顺着毛孔往骨髓里钻,吓得李水根疯狂甩着胳膊,想要将水银甩下去。
不知何时,水银已经漫过脚踝,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,挣扎中他撞翻了案几,碎瓷片划破掌心。
李水根心一横,干脆抱着玉罐,朝着门冲过去!
染血的掌心握在门把手上疯狂转动,门却像是从外面反锁般,纹丝不动。
水银顺着裤管往上爬,像无数条冰冷的蛇,李水根跌跌撞撞扑向窗户,玻璃上映出他扭曲的脸。
“救命啊!救命!谁来救救我!”
但窗框也仿佛焊死般,任凭他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。
玉罐落地的瞬间,水银如喷泉般涌出。
第一滴水银滴进嘴里时,他尝到了铁锈般的腥味。
接着是第二滴、第三滴,顺着鼻腔和耳道往里灌。
他想咳嗽,却被更多水银堵住喉咙,眼中充斥猩红之色。
整个屋子变成巨大的鱼缸,李水根四肢抽搐,双手胡乱地探着,身子靠着窗户无力垂落。
临死前,他终于听清楚那古怪的唱腔。
拆掉东墙补西墙,掏了心肺缝肝肠——
贪心做炉燃罪殃,不见天理见无常——
......
警笛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,纪明温推开虚掩的防盗门,浓重的金属味扑面而来。
他戴着口罩,并没有穿警服,皮夹克领口松垮地敞着,露出脖颈间晃动的银链子,皮带松松地跨在腰间。
“死者已经被送去法医那边,你——明温?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。”
正在屋内说话的人听着外面的动静抬头,看到纪明温的穿着后下意识蹙眉。
“何队,我睡觉呢被你一个电话喊过来,就先别计较我穿什么了吧。”
纪明温推开警戒线,穿上鞋套,长靴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声响,只一进来就收起懒散的模样,习惯性环视现场。
他现在被暂时停职,能让何队亲自打电话把他喊来的案件,想来不一般。
“队长,尸体之前在哪?”
何勇男指了指窗旁,对身边的实习警官说了些什么,这才带着纪明温走过去。
“死者李水根,新城茂乡县富宁村人,三十五岁,独居,社会关系也很简单,他外出打工,在新城没什么朋友,昨晚刚失业。
报案人是隔壁邻居,说是闻到金属味。”
说着,何勇男拿出照片放到纪明温面前。
“皮肤呈银灰色,眼结膜有出血点......”
纪明温低头凑近看。
“指甲发绀,典型的窒息症状,但为什么会有金属味?”
“初步判断是溺死。”
何勇男打开笔记本,在上面记录着什么。
“但溺死李水根的不是水,是水银,法医说死者体内充满了水银,至少有五十公斤。”
“这屋子里连浴缸都没有,哪来的那么多水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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