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影戏的灯火渐暗,幕布后走出个清秀少年。
阿四擦了擦额角的汗,腼腆地朝台下鞠躬,又连连拱手。
“诸位,今儿个就结束了。”
场下闹哄哄一片。
“这就没了?不行不行,你说那鬼王统领整个鬼界,怎么就没了?还有啊,那狐仙抓走的那些人都去哪了?”
茶铺掌柜询问道,不死心又掏出几枚铜板拍在桌上。
“阿四,我们可是常客了,你明天就要离开长明镇了,今天至少给我们讲清楚吧?”
“对啊对啊。”
其余人连声附和。
“阿四,你在咱这边又不是不赚钱,何苦要去别的地方呢?而且你才来长明镇没几天,听我一句劝,再留两个月!
大不了……大不了我不收你的房租钱。”
“结束啦。”
阿四笑着,手上麻利地收拾着东西。
“再演...再演也不会有新结局的。”
台下嗑瓜子的中年汉子突然拍腿:
“俺咋觉着结尾不对劲?鬼王鬼君不该是刎颈之交吗?咋就......咋就那啥了。”
他比划了个贴贴的手势,惹得满场哄笑。
“为何不能在一起?鬼王阴差阳错截了狐仙的喜轿,就算是成婚了!”
满场响起附和之声。
“对啊,鬼君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,唯有鬼王能配得上啊。”
“说得对,二人历经险阻才能共掌鬼界,在一起也很正常,反正我没见过谁喊兄弟名字的时候眼神都快拉丝了。”
“鬼君闯入无间狱那段才是吓到我了,阿四,这本子是谁想出来的?我从前可没听过这么新颖的本子。”
阿四一脸憨厚地笑着,说了句“保密”,其余人也只能无奈耸耸肩。
一阵寒风吹来,在场之人裹紧衣衫,见阿四铁了心要走,只好叹了口气陆续离场,三三两两议论着:
“这天儿可真怪,我前几天觉得自己腰似乎不太行了,是不是冻着了?”
“我连着三天做噩梦,可惜醒来啥也不记得了,昨晚倒睡得香。”
“巧了,我也觉得前几天浑身阴恻恻的,好像梦见那阴曹地府——”
话音未落就被笑声打断。
“定是那鬼王戏太瘆人,你半夜魇着了吧,哈哈哈哈。”
人群渐稀,唯有阿四独自收拾喜箱。
所有皮影,都由他一人操控,旁人只当是他的独门秘籍,绝不外传。
昏黄的油灯下,阿四独自坐在戏箱前。
他慢慢擦拭着那些皮影,指尖抚过熟悉的竹签骨架,彩绘的驴皮在灯下泛着柔光。
这些曾是他身体的一部分。
那些被丝线操控的日子,那些因他外貌而折辱他,冤枉他,甚至下死手活生生打死他的日子,全都过去了。
全都过去了…
一滴泪突然砸在皮影上,晕开了颜料。
阿四愣住,慌忙用袖子去擦,却越擦越花。
他这才想起,自己已经是活人了,会流泪,会流汗,会疼。
“真是......”
他哽咽着笑了,眼泪却止不住。
所有人都不相信他,因为几枚铜板就要了他的命。
第一次有人对他这般好。
“道长大人,城主大人的恩情,小人毕生难忘。”
箱底的皮影微微晃动,映在墙上的影子,仿佛还是那个被丝线牵引的小小皮影人。
长明镇困了阿四几十年,也是时候离开了。
……
最后一记铜锣余韵散尽,长明镇的灯火渐次亮起。
人群喧嚷着散去,孩童模仿着皮影比划,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飞檐上那道雪色身影。
纪明温斜倚青瓦,指尖捻着一张残缺的皮影。
金线勾边,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形,只是面容模糊,仿佛被火灼烧过。
长生灯油,确实有一次长生的机会。
靳时栖没有独占,反而是帮变成鬼物才不久的阿四重返人间。
那张脸,是纪明温亲手画在纸上的。
他望向戏台上未收的幕布,那里还映着鬼君与鬼王并肩的剪影。
无间狱已毁,饕餮原尽数纳入枉死城,纪明温当然成了说一不二的鬼王。
紫瞳微动,他忽然屈指弹在残缺皮影的额头。
“哼,俗套。”
“是吗,我倒觉得还不错。”
一道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纪明温指尖微顿,却未回头,只懒懒地哼了一声。
红衣翩然落在他身侧。
靳时栖束着高马尾,面色比起以往要苍白些许。
他确实死在了通感之中,从此成了真正的鬼物。
至于灵魂撕裂之痛?
他早已将灵魂卖给系统,就算把灵魂剪成窗花玩,和他也没关系。
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。
靳时栖伸手去够纪明温手中的皮影,却被对方轻巧避开。
“我的东西,鬼王大人也要抢?”
靳时栖挑眉。
纪明温这才侧眸,紫瞳在夜色中妖冶非常:
“你的?”
他指尖一翻,皮影忽然化作流光钻入袖中,生怕被靳时栖找准机会抢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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