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安芷踏入府门时,檐角铜铃被晚风拨动,发出清泠的声响。她指尖还攥着风松月给的避毒玉,玉上那粒红宝石在暮光中泛着暗芒,像是某种无声的警示。
"夫人。"管家姜吾自廊下疾步而来,躬身行礼,"督主请您去书房一趟。"
柳安芷脚步未停,只淡淡道:"何事?"
姜吾似有迟疑:"督主未说,只吩咐……"
"阿史娜云住在哪间厢房?"她突然打断,嗓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。
姜吾一怔,低声道:"西跨院的听雪阁。"
那是督主府最清幽的院落,窗外一树老梅,冬日里暗香浮动。听说从前宋知渊毒发难眠时,常独自在那里静坐至天明。
如今,却让给了那个狼族女子。
柳安芷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:"告诉督主,我累了,改日再说。"
书房外的石灯笼亮了一夜。
宋知渊站在窗前,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。
"夫人呢?"他第三次问。
暗卫跪地:"已歇下了。"
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,宋知渊猛地转身——却只是一阵风过,吹落了檐角最后一朵茉莉。
第二日一早。
柳安芷用过早膳,想找锦书去给秦素送个信,问问上次被宋知渊带走那两个侍卫是否送到了柳如晔手上。
刚绕过影壁,便听见西跨院方向传来一阵银铃脆响——阿史娜云的笑声。
她脚步微顿,鬼使神差地朝那边走去。
听雪阁外,老梅树下。
阿史娜云背对着她,乌黑发辫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晃。她踮起脚,指尖拂过宋知渊的衣襟,嗓音娇媚:"阿渊,你这里沾了药渍。"
宋知渊身形微僵,却未推开她。
柳安芷站在廊柱后,呼吸一滞。
——他竟允许她这样近身?
阿史娜云余光瞥见那道藕荷色身影,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。她忽然倾身,红唇几乎贴上宋知渊的耳畔,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:"星沉的毒,今夜会发作。"
宋知渊眸色一沉,猛地攥住她的手腕:"你做了什么?"
阿史娜云吃痛,却笑得愈发艳丽:"你猜?"
从柳安芷的角度看去,两人几乎相拥。
宋知渊扣着阿史娜云的手腕,低头逼视着她,距离近得暧昧。而阿史娜云仰着脸,红唇微启,像是索吻。
柳安芷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。
原来……这就是他不来找她的原因。
她转身离去,脚步声惊动了树梢的夜莺。
宋知渊猛地回头,只捕捉到一抹藕荷色衣角消失在回廊尽头。
"夫人!"他下意识要追,却被阿史娜云拽住。
"别忘了,星沉的命在我手里。"她嗓音甜腻,眼底却冰冷,"你追过去,我就断了他的药。"
宋知渊眼底翻涌着暴戾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。
"你找死。"
阿史娜云却不怕,反而凑得更近,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脸:"宋知渊,你越是在意她,我越要毁了她。"她轻笑,"你说……若她知道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狼族血脉,会是什么表情?"
宋知渊猛地掐住她的脖颈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:"你敢动她,我让你的狼族陪葬。"
阿史娜云呼吸困难,却仍笑得挑衅:"那你就……永远别想解……星沉的毒……"
柳安芷回到寝殿,指尖冰凉。
妆台上搁着那枚避毒玉,红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她忽然想起风松月的话——
"南疆的茉莉,美得惊心,却也藏着锋芒。"
或许,她该离开一阵。
离开这座满是谎言的府邸,离开这个……看不真切的男人。
她抬手摘下鬓间的茉莉银簪,轻轻搁在案上。
便随风松月走一趟南疆吧。
但在此之前,她要将京城里的事情安排好。
烛火将尽,柳安芷坐在案前,指尖轻点着一张素笺,墨迹未干。窗外树影婆娑,偶有夜枭低鸣,衬得屋内愈发寂静。
她不能再等了。
阿史娜云的出现,宋知渊的沉默,还有那些若有似无的触碰与低语——每一样都像细密的针,扎得她心口生疼。
既然此地已无留恋,不如归去。
她提笔蘸墨,在素笺上写下几行小字:
"春闱放榜后,若见‘青’字,速离京。"
这是她与秦素约定的暗号。青,即"清",暗指局势有变,需即刻抽身。她将素笺折成方胜,塞入一枚茉莉香囊中,唤来霜降:"明日送去同和医馆,就说……是我谢他前日的安神香。"
秦素聪明,自会明白其中深意。
秦素那边最是紧要。春闱放榜在即,以他的才学必能高中,届时各方势力都会争相拉拢。
想到弟弟,柳安芷眉头微蹙。
柳如晔近日跟着秦素读书,性子愈发沉稳。她不能明说离京之事,却也不能让他毫无防备。
她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柳哨——柳家军专用的传信之物,塞进一本《策论集注》的夹层,吩咐心腹嬷嬷:"后日送去国公府,就说是秦先生嘱咐的课业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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