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梧郡的晨雾泛着诡异的青灰色,竹楼间飘着焚烧艾草的浓烟,却压不住腐尸般的气息。李岩的马蹄刚踏入村口,便见个百越少年踉跄着撞向篱笆,腹下的草裙染着暗红痢疾,双眼浑浊如蒙雾的琉璃。
“陛下,已经死了七个!”随军医官的甲胄上沾着草药汁,“老祭师说是山鬼啃食内脏,让活祭童男童……”话未说完,远处传来凄厉哭声,又一间竹楼的门帘被血手扯开,滚落的陶罐里装着发黑的米汤。
李岩翻身下马,靴底碾过潮湿的泥地,突然蹲下身用竹片挑起水洼里的浮沫。青铜镜反射的阳光聚在玻片上,他眯眼细看:“不是山鬼,是这些比跳蚤还小的‘虫豸’。”转身对亲兵道,“立刻用竹篱笆围住村寨,留三个出入口,设石灰消毒池——任何人进出,脚踩石灰,手蘸醋水。”
村口的老榕树下,百越巫师戴着骷髅冠,正把蛇血泼向临时搭建的祭台。二十个村民被驱赶到树下,最前排的孩童脖子上挂着桃木符,浑身发抖。李岩的身影突然闯入祭台光圈,腰间工爵印撞在青铜铃铛上,发出刺耳声响。
“秦人滚出圣地!”巫师的骨杖指向李岩,“唯有血祭能平息疫鬼!”围观的越人发出低低的附和,却有人盯着李岩身后的秦兵,他们正往水井里撒雪白的粉末——那是从巴蜀运来的生石灰,在晨光里像撒落的星辰。
李岩抬手,亲兵捧来陶碗,碗里装着煮沸的污水和生污水。他示意巫师凑近:“你看,煮沸的水放三日不腐,生水里却有‘虫豸’蠕动。”青铜镜再次派上用场,阳光穿过装着生水的玻片,在树皮上投出模糊的黑点,“疫病不是鬼神,是这些肉眼难见的东西顺着水和手钻进肚里。”
巫师的骨杖“当啷”落地,他认出那些黑点与祭典壁画上的“疫魔”相似。但当他看见李岩走向隔离区,竟亲手给患者清洗肛门,用浸过黄连水的布帛塞肛,不由倒吸凉气——在百越巫典里,触碰病尸意味着灵魂被污染。
“把患者的粪便埋进三尺深的土坑,上面盖稻草,淋熟石灰。”李岩对围过来的峒长说,“七日之后,这些‘粪土’能当肥料,比焚烧更干净。”他忽然指向正在搭建的“发酵棚”,竹架上挂着编钟般的陶罐,“里面装着艾草、大蒜和你们的巫药,煮成水让健康人喝,比喝血有效百倍。”
黄昏时分,巫师偷偷溜进隔离区,看见秦医正在用竹管给患者灌“青蒿黄连汤”,床头挂着浸过醋的布帘,地上撒着碾碎的菖蒲。最震惊的是,患者的草席下垫着刻有秦越双纹的青铜板——李岩说这能“镇住虫豸的爬动”,实则是借图腾消除越人的恐惧。
“祭师大人要试试吗?”娅青突然出现,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,碗底沉着米粒大的碎银——这是李岩特意加入的“心理安慰剂”,“喝了这汤,虫豸会以为你是燃烧的火把,不敢靠近。”
巫师颤抖着接过,药香里混着熟悉的百越草药味,却多了秦地黄连的苦味。当他看见隔壁床的患者喝药后竟能坐起,抓着娅青的手用百越语说“肚子不绞了”,喉间的咒语突然变成了干呕——他终于意识到,秦人不是和鬼神对抗,而是找到了鬼神的“七寸”。
三日后,最后一个新患者出现,李岩却露出笑容:“拐点到了。”他带着峒长查看“防疫日志”,竹简上用秦隶和百越文记录着:每日新增病例、消毒次数、水源检测结果,甚至画着简易的“疫病传播链”,像渔网般罩住每个可能的漏洞。
“现在,把村里的井都封了,改喝煮沸的河水。”李岩指向山脚下的木槽,秦兵正在安装过滤装置,细沙和木炭层下埋着刻有双纹的镇水兽,“记住,以后取水必须带专用水瓢,不能用手直接碰水——就像你们祭典时不碰圣泉。”
当第一个康复的孩童跑出隔离区,扑进母亲怀里,村寨里的哭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。巫师跪在李岩面前,呈上染血的骷髅冠:“秦人医官比我的骨哨灵验百倍,求您教我们……”话未说完,李岩已扶起他,递过一本《秦越医典》,封面上,秦地的针灸铜人与百越的蛇杖医纹并列。
“明日起,每个村寨设‘卫生所’。”李岩指向正在搭建的青砖小屋,屋顶的瓦当刻着“医”字,旁边盘着百越的灵蛇,“你们的巫祝可以来学‘疫病占卜术’——其实就是看水色、查粪便、数苍蝇。”他忽然轻笑,“等你们学会分辨‘干净’和‘脏污’,山鬼自然没了藏身之处。”
疫情平息的那夜,苍梧郡的星空格外清亮。李岩站在新挖的“发酵池”旁,看石灰水与粪便混合时腾起的白雾,忽然对娅青说:“当年在咸阳,我读过《黄帝内经》,说‘病从口入’,那时只当是医者仁心,如今才懂,这四个字能救万千性命。”
娅青摸着腰间的“防疫香囊”,里面装着秦地苍术和百越香茅,忽然指着远处的篝火堆:“老祭师在改唱《防疫歌》了,用的是你们秦地的秦歌调子。”歌声飘来,混着竹板的节奏:“水要沸,手要洗,病尸远埋莫近水;粪发酵,虫难存,艾草菖蒲挂门楣……”
三个月后,当李岩再次巡视苍梧郡,看见每个水井旁都立着青铜告示,秦隶与百越文并列写着“七步洗手法”,卫生所的陶罐里分门别类装着黄连、青蒿、板蓝根。最让他欣慰的是,巫师的孙子正在用秦地显微镜(改良版青铜放大镜)观察污水,旁边竹简记着:“疫虫有三,一似蝌蚪,二似蛛网,三似碎金……”
离开时,峒长献上用疫后重生的稻穗编的草绳,绳结里藏着秦越双语的“安康”二字。李岩系上草绳,忽然想起初到岭南时,越人视秦人为携火的祝融,如今才明白,比火焰更能驱散阴霾的,是让科学穿上文化的外衣,让理性住进信仰的神殿。
暮色中,卫生所的灯亮了,照着门前新立的石碑,上面刻着“秦越医官共守”。李岩知道,这场疫病防控战,不仅治好了百姓的肠胃,更让两种文明在病痛的淬炼中,找到了比巫祝和律令更强大的纽带——那是对生命共同的敬畏,对健康共同的追求,让齿轮与藤条编织的防护网,从此笼罩在岭南的每一寸土地上,抵御着所有未知的灾难,也缝合着所有曾经的裂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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