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里的霉味混着焦糊气直往鼻腔里钻。
林小跳蹲在碎砖堆旁,指尖蹭过地面一道深沟——那是方才秦太师本体化作黑烟时,被鬼气撕开的痕迹。
她盯着沟底几星未熄的幽蓝鬼火,后槽牙咬得咯咯响:"老霍头,你说那老东西要是真嗝儿屁了,能这么利索?"
"哎呦我的小祖宗,"霍无赖的鬼魂飘在她头顶,半透明的身影都泛着虚白,"你当鬼差勾魂呢?
还得敲锣打鼓通知左邻右舍?"话虽这么说,他飘到蛇尸消失的位置转了两圈,突然倒抽一口凉气,"哎不对啊,这蛇尸可是秦太师用百鬼祭炼的本命邪物,就算本体散了,蛇尸怎么也得剩堆骨头渣子——"
"您倒是挺会亡羊补牢。"林小跳抄起块碎瓦往他鬼身砸去,却见瓦片"唰"地穿身而过,"早干嘛去了?
方才我拽锁链时您还说'稳了',现在倒马后炮!"
"哎这能怨我?"霍无赖急得在半空中跺脚,鬼袍下摆掀起几缕青烟,"谁知道那老匹夫学你说书人玩反转?
上回你讲《狐嫁》,不也藏着狐妖是男主亲娘的梗?"
"打住打住!"林小跳捂着额头站起身,余光瞥见花无缺正弯腰给陆九霄包扎。
那戏子的鬼纹从眼尾漫到颈侧,指尖鬼气凝成细线,正像缝戏服似的往陆九霄胳膊上的伤口里穿——陆捕头绷着脸,活像被按在案板上的鱼。
"花老板这手艺,改明儿能去绣坊接活。"林小跳凑过去,故意用胳膊肘捅了捅陆九霄,"陆捕头,您这是体验民间疾苦呢?"
"林姑娘。"陆九霄咬着牙,耳尖泛红,"劳烦别用'改明儿'这种词——这鬼气渗得我骨头缝发凉。"
"嫌凉?"花无缺抬眼轻笑,鬼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,"那我换热乎的?"说着鬼气骤然变作赤红色,陆九霄"嗷"一嗓子蹦起来,断刀"当啷"掉在地上。
"噗嗤——"林小跳没忍住笑出声,转头却见阿青的傀儡正扒拉着墙角的碎石块,圆溜溜的玻璃眼珠在暗夜里泛着光,活像只偷粮的耗子。"阿青,你家这小傀儡挺会找乐子啊?"她踢了踢脚边的碎砖,"难不成还想扒出个金元宝?"
"许是感应到什么。"阿青蹲在傀儡旁,指尖掐了个诀,傀儡的木手突然加速,"咔啦"一声掀开块磨盘大的青石板,露出底下半本发黑的古籍。
"哎呦喂!"霍无赖"唰"地飘过去,鬼眼瞪得溜圆,"这封皮...是霍家的云纹!"
林小跳赶紧蹲下,见古籍封皮用碎玉片拼着"霍氏秘录"四个字,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。
她刚要伸手去翻,突然被霍无赖一把拍开:"慢着!
我霍家秘录从不外传,这东西怎么会在秦太师地窖里?"
"您老当年可是叛逆,指不定把书当情书送相好的了。"林小跳翻了个白眼,还是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。
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斑驳,隐约能看见"...婚书血契...秦氏...千年诅咒..."几个字,再往下翻,却见字迹突然变得歪歪扭扭,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:"勿信白狐...他们要的不是魂,是..."
"砰!"
古籍突然腾起幽绿火焰,转瞬间化作一堆黑灰。
林小跳手忙脚乱去扑,却见灰烬里飘起几缕白烟,在空中凝成个狐狸爪子印,转瞬消散。
"好家伙!"她盯着掌心残留的焦黑碎屑,"这书怕不是装了自毁程序?
比我上次在茶楼听的《机关密档》还玄乎!"
霍无赖的鬼魂突然剧烈晃动,半透明的身体几乎要散成烟雾:"婚书...血契...丫头,我想起来了!
当年我和秦慕云(注:此处应是秦太师本名,前文设定可能笔误)还是好友时,他提过霍秦两家有世代婚约——说是能解什么血咒。
后来他入鬼道,我还骂他疯了,原来..."
"原来这老匹夫惦记的根本不是什么鬼王宝座,是霍家血脉?"林小跳捏紧青铜锁链,锁链上的"霍"字烫得她掌心发红,"那白狐铜铃...莫不是婚书的信物?"
"叮——"
一声脆响从地窖深处传来。
众人同时转头,只见那道暗门的门帘正疯狂晃动,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拉扯。
地道里的响动越来越大,混着细碎的"沙沙"声,像是成百上千只指甲在砖缝里抓挠。
花无缺的鬼纹瞬间爬满整张脸,他抄起戏台上用的九节鞭,鞭梢燃起幽蓝鬼火:"有东西要出来。"
陆九霄弯腰捡起断刀,刀刃上还沾着蛇尸的黏液:"林姑娘,你说的'故事没完',怕要应在这了。"
阿青的傀儡"吱呀"叫了两声,木手死死攥住阿青的衣角。
林小跳摸了摸锁链,突然咧嘴笑了:"成啊,来多少我接多少。
老霍头,您可得支棱起来——"她转头看向飘得歪歪扭扭的鬼魂,"祖宗我错了还不行吗?
帮我撑过这波?"
霍无赖强打精神,鬼袍一甩:"丫头你记着,咱们霍家的魂,可从来没怕过——"话没说完,他的鬼魂"啪"地散成一片星光,只剩林小跳耳边飘着半句气若游丝的"埋...扣儿..."
地道里的响动突然停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那道暗门后。
林小跳握紧锁链,盯着门帘缝隙里漏出的一点幽光——那光泛着雪白色,像极了传说里,子时出现的白狐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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