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青牛岭蒸腾着黏腻的暑气,后山新修的土路被烈日晒得发白,挖掘机的铁铲却在午后刨出了青灰色的石板。陈长生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赶到时,腐土的气息正从裂开的地缝里渗出,混着某种古老的腥甜,像极了三年前鬼市幽冥草的味道。
墓穴周围的泥土呈现出诡异的同心圆纹路,最内层的草根全部朝着坑洞方向弯曲,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干了生气。长生刚靠近五步,鞋底的辟邪符文突然发烫,脚底板的倒钩胎记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—— 那是自十五岁生辰改命仪式后,胎记第一次如此剧烈地反应。
"快看!是棺材!" 村民的惊叫惊飞了树梢的乌鸦。青石板下露出半具朱漆棺椁,漆面上的辟邪纹已斑驳,但棺头雕刻的倒钩图案,竟与长生脚底板的胎记分毫不差。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棺椁吸引,直到脚下的泥土突然塌陷,整个人坠入深达两丈的墓穴。
墓室的空气比地表低了十度,长生摔在潮湿的青砖上,掌心触到冰凉的尸蜡痕迹。头顶的人声突然变得遥远,像是被厚重的石板隔绝,唯有棺椁中央的长明灯还在摇曳,豆大的火苗映出棺材里躺着的女尸 —— 面色青白如冻梨,嘴角勾着与鬼市商贩相同的诡异微笑,手腕上戴着的羊脂玉镯,正发出与幽冥草相同的幽蓝荧光。
"长生!" 奶奶的呼喊从洞口传来,却像隔着层层水雾。长生盯着女尸的脸,突然发现她右耳后方有三道指甲盖大小的蓝斑,形状竟与自己掌心的鬼市草痕一模一样。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出,指尖即将触到玉镯的瞬间,棺椁底部传来 "咔嗒" 轻响,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。
玉镯触碰到皮肤的刹那,整个墓室剧烈震动。长生看见女尸的眼睫毛颤动,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,而四周墙壁上的砖缝里,正密密麻麻钻出白骨的手指。那些骷髅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的磷火,关节处缠着与河童相同的水草绳,每具骷髅的脚底板上,都刻着褪色的倒钩胎记。
"闭眼!" 陈阿婆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上方传来。长生感觉腰间一紧,被奶奶用红绳拽得踉跄后退,同时空中撒下的糯米和黑狗血在骷髅群中炸开白烟。老人的桃木剑在缺氧的墓室里泛着暗红,剑刃每劈中一具骷髅,就会有幽蓝的光点飘向长生手腕的玉镯,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。
墓道里的阴风突然转向,长生这才发现来时的洞口已被落下的石板封死,唯有左侧石壁上露出半道裂缝,渗出的月光映着墙上的壁画 —— 三个童男童女被绑在老槐树下,脚底板的倒钩胎记正对着河中央的祭河碑,而祭河碑上的符文,竟与女尸玉镯上的刻痕完全一致。
"握住我的手!" 陈阿婆的掌心全是冷汗,却比墓室的空气更冷。长生这才惊觉奶奶的指甲缝里嵌着墓室的青砖碎屑,指尖还在滴血,而她后颈的蓝色疤痕此刻亮如明灯,将周围的骷髅映出透明的轮廓。当他的手触到奶奶手腕时,玉镯突然发出尖啸,墓室顶部的泥土开始簌簌掉落。
跑出裂缝的瞬间,长生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。村民们的惊呼声重新清晰,他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玉镯不知何时已牢牢扣死,羊脂白玉此刻泛着青灰,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符文,像活过来的蛇一般游走。陈阿婆颤抖着翻开他的袖口,看见蓝斑正顺着玉镯边缘蔓延,与三年前凶宅地基下的祭河符文连成一片。
"这是巫蛊血祭镯。" 陈阿婆蹲下身,用艾草擦拭他手腕的皮肤,却无法阻止符文的游走,"千年前南疆巫祝用来炼制活尸的法器,镯上刻着三阴锁魂阵......"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,指尖划过玉镯上的倒钩纹,"五十年前祭河时,他们就是用这样的镯子,把三个孩子的魂魄锁在河伯庙......"
长生盯着玉镯,发现女尸的面容不知何时浮现在玉面上,嘴角的微笑变成了无声的呐喊。他突然想起十五岁生辰时奶奶说的话,想起族谱上早夭祖先的记载,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邪祟出现,对方身上总有与自己相似的印记 —— 那些都是三阴锁魂命的祭品,都是被祭河碑困住的冤魂。
是夜,玉镯在月光下发出蜂鸣。长生看见自己的影子里多出个模糊的轮廓,正是墓室里的女尸,她的手指正对着后山方向,而那里,老槐树的焦桩突然发出新芽,枝叶间闪烁着与玉镯相同的幽蓝。奶奶在祠堂点燃的长明灯再次熄灭,供桌上的牌位出现了裂痕,生辰八字上的 "生" 字,只剩下最后一笔。
"阿婆,当年祭河的三个孩子......" 长生摸着玉镯上的符文,不敢抬头看奶奶的眼睛,"是不是都和我一样,脚底板有倒钩胎记?" 陈阿婆正在修补桃木剑的手突然顿住,一滴血珠落在剑鞘上,竟被玉镯吸收,化作符文继续游走。老人沉默许久,从箱底翻出半幅残破的画卷,上面画着的,正是墓室壁画里的祭河场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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