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9年夏末的北京城笼罩在闷热的湿气里,协和医院旧址的梧桐树上蝉鸣声嘶力竭。我攥着病历本匆匆穿过门诊大厅时,正巧撞见几个实习生在围着老张头听故事。那个驼背的锅炉工又在讲那条贯穿新旧楼的"阴阳廊",说五十年代有人吊死在中间拐角处,从此每逢雷雨夜就能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"封建迷信!"我故意提高嗓门从他们身边经过,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随着脚步叮当作响。作为刚转正的急诊科医生,我最烦这些神神叨叨的传闻影响工作氛围。
直到那个改变我想法的雨夜来临。
九月的最后一场台风裹挟着暴雨扑向京城时,我正在值班室核对药品清单。窗外老楼顶的避雷针在闪电中忽明忽暗,像根随时要折断的银针。凌晨三点零七分,急诊大厅突然炸开女人的尖叫:"我要杀了这个没良心的!"
我冲到处置室时,血腥味混着酒精味扑面而来。满脸是血的男人瘫坐在轮椅上,他妻子被两名警察架着,还在用高跟鞋踢踹墙角的铁皮柜。护士小周冲我使了个眼色,我这才注意到她右臂有处新鲜的抓痕。
"先处理伤口。"我示意保安把女人带离现场,手指轻轻掀开男人额角的伤口——十公分长的豁口横贯太阳穴,皮肉外翻处隐约可见森白骨茬。患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黏腻的血迹在袖口洇开:"大夫,缝针...会不会留疤?"
我一边安抚他一边抽血。暗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涌进试管,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。按惯例要送检凝血四项和传染病指标,可当我按下服务台呼叫铃时,听筒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。
"服务队都去新楼接车祸伤员了。"护士长掀开帘子探进头来,"要不让实习生..."
"我去送。"我抓起三支试管揣进兜里,冰凉的玻璃管贴着大腿外侧,"小周留下观察患者生命体征。"
电梯降入地下一层时,顶灯突然剧烈闪烁。我掏出诺基亚3310按亮屏幕,惨白的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。推开防火门的瞬间,穿堂风裹着霉味扑面而来,那条传说中的"阴阳廊"在手机微光中显露出真容——三十米长的斜坡蜿蜒如蛇,两侧斑驳的白墙上爬满水渍形成的古怪纹路。
我数着步子往前走,橡胶鞋底在积水地面发出黏腻的声响。第七步时,头顶突然炸开惊雷,震得整条走廊都在颤动。手机光束扫过墙角,一团黑影倏地窜进拐弯处的阴影里。
"谁?"我的声音在拱形廊顶激起层层回音。握着试管的手指开始发麻,后背慢慢渗出冷汗。检验科的红十字灯箱在走廊尽头明灭不定,像只充血的眼睛。
突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让我僵在原地。那分明是食堂送餐车的轱辘声,还夹杂着瓷碗相碰的清脆响动。可这个时间连太平间的运尸车都该收工了,更别说...
"有人吗?"我转身将手机举高,光束却像被黑暗吞噬般只能照出三步远。轱辘声越来越近,近到能听见生锈轴承的吱呀声,可目之所及只有翻涌的黑暗。
我拔腿狂奔时,试管在口袋里叮咚乱撞。检验科的木门突然出现在眼前,我攥住铜把手拼命摇晃,门板拍在墙上的巨响惊醒了值班的化验员。
"催命啊!"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的姑娘揉着眼睛,"大半夜的..."
"急诊标本。"我把试管拍在桌上,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出刺耳声响。她盯着我惨白的脸色突然笑了:"走阴阳廊过来的?上周骨科老刘也说听见..."
我没接话,转身冲进走廊。这次连手机都不敢开,贴着墙根挪步时,后颈突然拂过一丝凉气。不是穿堂风,倒像是有人对着脖子吹气。轱辘声再次响起,这次还多了踢踏的脚步声,就像...就像有人推着餐车在身后小跑!
"去你妈的!"我猛地转身挥拳,指节重重磕在砖墙上。疼痛让视线清晰了一瞬——墙根处有条两指宽的排水沟,浑浊的水面正泛起诡异的涟漪,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掠过。
回到急诊室时,患者已经缝完针在输液。我瘫坐在值班椅上,看着晨光爬上沾满血污的窗台。交班时护士长递来检验报告,我突然发现试管编号旁有个暗红指印,可明明抽血时戴了手套...
三天后的院务会上,基建处长宣布要拆除那条走廊。施工队挖地基时,工头给我看了张发黄的旧报纸——1953年7月,医院食堂帮工因私藏粮食被判刑,在走廊拐角处用运餐车链条自缢身亡。照片里那双圆睁的眼睛,和那晚检验科灯箱的红光诡异地重合。
那天之后,我总会绕远路从新楼去检验科。只是每逢雷雨夜路过旧址时,恍惚还能听见生锈轱辘碾过水洼的声响,混着瓷碗轻碰的叮咚,像是谁在黑暗里哼着遥远的小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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