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王镜亲至长社县衙。
王镜高坐主位,钟繇与几位廷尉府属官分列两侧。堂下跪着满宠和卫肃等人。县衙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,都想一睹丞相亲自审案的场面。
王镜一拍惊堂木,沉声道:“带证人!”
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上堂,正是满宠在长社县的邻居。
他跪地哭诉:“那夜老朽亲眼所见,是这卫肃带着刺客翻墙入户,要杀满大人啊!”
卫肃面色大变,厉声喝道:“老匹夫休得胡言!你有何证据?”
王镜冷眼旁观,又传唤了几名长社县衙役。在严厉讯问下,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,承认收了卫家的钱作伪证。
案情逐渐明朗:卫肃为报父仇,买通刺客行刺满宠,失败后又贿赂县尉诬告满宠杀人。
王镜声音如冰:“卫肃,你可知罪?”
卫肃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稳,面色灰白如纸。然而,片刻后,他突然仰头狞笑起来。
“就算是我指使又如何?我卫家世代公卿,岂是一个寒门小吏能动的?
我出身卫家,乃是卫青玄孙、关内侯卫赏一脉,放眼天下,谁不给卫青后人几分薄面!丞相大人,你若不与我们站在一处,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士族的心?”
王镜闻言,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。
她声音冷淡,眼含鄙夷:“古人云‘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’,今日看来,果然不假。
遥想当年,卫青将军征战沙场,为国立下赫赫战功,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。可如今他的后人,却堕落成国之蠹虫,贪墨府库,为害一方。我若对你们网开一面,才是真正让卫青将军泉下蒙羞!”
她倏地起身,猛地一拍惊堂木,发出的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,堂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。
王镜神色威严,高声下令:“王子犯法,与庶民同罪!来人,将卫肃即刻押下,按照买凶杀人罪严加惩处!至于长社卫家,即刻派人查抄家产,所得补偿被欺压百姓!”
其实,这桩案子的真相并不难查明,只是长久以来,卫家仗着家族权势,在当地一手遮天,众人畏惧卫家的淫威,敢怒不敢言,这才让真相被掩埋。
而王镜却无所畏惧,一朝天子一朝臣,如今她主政,自然不会被这些旧势力所束缚,整治起来雷厉风行,毫无顾忌。
卫肃被武士拖走,他胡乱踢打着,发冠歪斜,口中仍在哭叫求饶。
满宠跪在堂下,听着这一声声判决,神色不免动容。
他原以为自己此番凶多吉少,在卫氏爪牙的构陷下,能留个全尸已是奢望,却不想这位丞相真能不畏权贵,还他清白。
王镜缓缓开口,声音温和:“满宠。经查,你杀死刺客确无过错,现宣判你无罪释放。”
满宠喉头剧烈滚动着,指节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疤里。他生性孤傲寡和,素来将喜怒藏于眼底,此刻却觉眼眶一丝酸涩湿润。
他的脊背绷成一道笔直的线,而后重重伏身叩首谢恩。
“下官谢丞相明察——”
退堂后,王镜叫住了满宠。
“满伯宁,带我去你住处看看。”
满宠一愣,嘴唇动了动:“寒舍简陋,恐污丞相尊目。”
“无妨。”王镜摆手笑道。她既要用满宠,自然想更深入了解其为人。
一行人来到城西一处偏僻小巷。满宠的住处是间低矮的土屋,门前杂草丛生,显然久未打理。推门而入,屋内除了一张木床、一张书案和几个装满书本的木箱外,几乎别无长物。墙角处堆着几个粗陶碗,灶台冷清,看样子已多日未开火。
难怪那夜刺客如此轻易就闯入了满宠家中……
王镜环视四周,不禁轻声道:“你为官多年,就住这等地方?”
满宠平静道:“下官俸禄微薄,除购买书籍外,余钱皆接济了长社贫苦百姓。况且一人独居,无需奢华。”
王镜走到书案前,看到上面摊开的书册都是手抄本,字迹工整有力。她随手翻开一册,发现是满宠记录的疑难案件判例,每案都有详细分析和律法依据。
“这些都是你整理的?”王镜眼中闪过赞赏。
满宠点头:“下官闲暇时喜欢研究案例,略有所得便记录下来。”
王镜合上书册,宣布了早就想好的决定。
“收拾你的行李,今日起搬到我府中居住。我任命你为廷尉属官,协助钟廷尉处理京中案件。”
满宠为人无可挑剔,王镜打算让他先在自己府中安顿,待证明能力后,再作安排。
就这样,满宠搬入了丞相府西侧的一间厢房。
那日,侍女玉簪奉命去收拾房间,刚走到回廊拐角,就看见一个高挑身影立在厢房门前。
那人一袭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,腰间只系一条素色布带,手中提着个不大的藤箱。秋风卷着落叶从他脚边掠过,更显得他身形孤峭如崖边青松。
玉簪放轻脚步走近,那人似有所觉,转过身来,眉如利剑斜飞入鬓,眼似寒星清冷逼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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