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生谷记事: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潮气,青石板路被雨润得发亮,像块被反复擦拭的墨玉。镇口老槐树底下,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个说书先生,听得眼睛发直。
"要说这江湖里最奇的去处,还得是那双生谷。"先生把醒木拍得震天响,唾沫星子混着雨丝飞,"谷里有二宝,一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,二是能解千愁万绪的糖画。据说啊,那糖画甜得能让铁石心肠的人掉眼泪,当年影阁阁主临死前,就念叨着要再尝口糖龙呢......"
树影里,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悄悄攥紧了拳头。他叫阿竹,爹娘去年染了时疫去了,镇上的药铺说这病没治,可他前日在药铺后巷偷听到,掌柜的正跟人说,双生谷的药能治这病,只是谷主从不轻易示人。
"那谷主是神仙吗?"有孩子追问。
"是两位女仙!"先生捋着山羊胡,眼睛眯成条缝,"听说一位擅医术,指尖能催花开;一位会剑术,剑气能凝冰霜。还有位青衫先生,据说是两位女仙的夫君,一手算盘打得比剑还准......"
阿竹没听完就溜了。他摸出藏在怀里的半块干饼,塞进嘴里嚼得生疼。昨儿个他已经探好了路,从镇外的断崖绕过去,能看见双生谷的飞檐翘角,像只停在山谷里的大鸟。
雨停的时候,阿竹已经钻进了谷外的竹林。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,竹叶在头顶沙沙响,倒像是有人在跟他说话。他记得说书先生说过,双生谷外围种着"醒神草",生人靠近就会头晕,可他走了这许久,只觉得空气里飘着股甜香,像是灶上熬着的冰糖水。
转过道山弯,眼前忽然亮起来。成片的药圃顺着山势铺展开,紫的是紫苏,绿的是薄荷,最惹眼的是田垄边种着的山楂树,青红相间的果子坠在枝头,看得人牙酸。远处有座白墙黑瓦的院子,檐角挂着块暖玉,风一吹就叮咚响,倒比镇上的风铃好听。
阿竹猫着腰躲在山楂树后,看见院子里摆着张石桌,两个穿素色衣衫的女子正围着个竹篮争执着什么。穿绿裙的那位伸手去抢,袖口滑下来,露出腕上道浅浅的疤;穿白衣的那位偏身躲开,发间别着支玉簪,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"最后一串了,该我吃。"绿裙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,像咬碎了冰糖。
"昨日你就抢了三串,今日该我。"白衣女子的声音稍沉些,却带着笑意。
"谁让你练剑练到忘了时辰?"绿裙女子突然伸手去挠对方咯吱窝,"认输不?认输就给你尝一口。"
白衣女子笑着躲闪,衣袖带起阵冷风,石桌上的空竹篮竟被吹得翻了个身。阿竹吓得捂住嘴——这难道就是说书先生说的"剑气凝冰"?
正闹着,个穿青衫的男子从屋里走出来。他手里拿着本账册,无奈地看着那两人:"又抢糖葫芦?昨儿个刚算过账,这个月的山楂已经超支了。"
绿裙女子扭头瞪他:"沈砚之,你帮谁?"
"我帮账本。"青衫先生扬了扬手里的册子,嘴角却弯着,"再说了,凌霜你昨日偷吃的糖渣还在灶台上呢,凌雪看见了没?"
被叫做凌雪的白衣女子挑眉:"哦?我说怎么少了半串,原是被你藏起来了。"
凌霜哼了声,突然抓起石桌上的糖画往嘴里塞,却被凌雪伸手捏住了手腕。两人指尖一碰,阿竹忽然看见凌霜腕间的疤痕亮了下,像是有暖光从里面透出来。檐角的玉佩恰好被风吹得叮咚作响,惊得院外的山楂树上扑棱棱飞起一群鸟,翅尖扫落的果子砸在地上,发出闷响。
阿竹吓得往后一缩,后腰撞在树桩上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"谁在那儿?"凌雪的声音突然冷下来。
阿竹只觉眼前一花,方才还在石桌边的白衣女子已经站在他面前。她的眼睛很亮,像寒川的冰,可仔细看,眼底又藏着点暖光。
"我......我是来求医的。"阿竹结结巴巴地说,手心里全是汗。
凌霜和沈砚之也走了过来。绿裙女子蹲下身,打量着他:"你爹娘呢?"
阿竹的眼泪突然涌出来:"去年染了时疫去了,镇上的大夫说没治,可我听说......听说你们有药能治......"
凌霜的手顿了下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。阿竹只觉得一股暖流通到心里,刚才撞疼的后腰也不酸了。
"时疫去年就过了。"沈砚之的声音很温和,"你是想求药,还是想找我们问清楚,为什么当初没人去镇上救他们?"
阿竹愣住了。他确实是这么想的,夜里梦见爹娘咳着血问他,为什么没人来救他们,他就觉得这双生谷的人定是藏着药不肯给。
"跟我来。"凌雪转身往院子里走,"让你看看我们的药。"
药房在院子东侧,推门进去,满墙的药柜排得整整齐齐,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。凌雪拉开最底层的抽屉,里面放着个瓷瓶,她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,放在桌上:"这是去年治时疫的药,你爹娘染病时,我们正带着弟子在北境赈灾,等赶回江南,镇上已经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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