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算盘珠里的惊雷
胤礽指尖捻着松烟墨块,在东厢房的黄花梨案几前凝神细算。烛火将太子妃单薄的身影投在《东宫岁入簿》上,那些蝌蚪似的苏州码子突然扭曲成熟悉又陌生的符号——他竟在满纸"壹佰贰拾石"、"叁仟伍佰两"间,瞧见了上辈子批奏折时最顺手的朱批格式。
"娘娘,四阿哥带着户部的人往这边来了!"侍女惊惶的通报声里,他抓起青瓷镇纸压住账簿边缘。纸页翻飞间,隐约露出用胭脂描画的横纵细线,将田庄进项与内务府拨款切割成整齐的方阵,像极了毓庆宫沙盘上的战阵图。
门外传来老四特有的沉稳脚步声,胤礽突然想起三日前石静娴的耳语:"你既嫌后宫月例银子发得糊涂,何不把战场排兵的法子用在账本上?"当时他只当那妖女又要作怪,如今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画出的"经纬格簿",后颈沁出冷汗。二、九章算术现杀机
四阿哥胤禛跨过门槛时,正撞见太子妃执笔蘸朱砂,在账簿上勾画着似篆非篆的符号。那些赤色印记像极了萨满驱邪的符咒,偏又整饬得令人心惊——辽东参场的五百两亏空,竟被红框框死在"丙申年三月"的格子里。
"太子妃好兴致。"胤禛示意户部主事呈上誊抄本,冰裂纹瓷盏在他手中转了个圈,"内务府说东宫今年炭敬比往年多支了两成,弟弟特来请教。"
胤礽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他终于明白石静娴为何要他重核账目——那妖女早料到有人要借"太子奢靡"攻讦东宫!目光扫过自创的记账格,忽见"腊月貂皮采买"项下墨迹深浅不一,分明是后来添补的假账。
"四弟可知《九章算术》粟米之法?"他忽然将账簿倒转,朱砂勾勒的方阵顿时化作米斗量器,"你看这貂皮价银,若按三十四年市价折算……"指尖顺着横纵线滑动,最终停在一处墨团上:"多报的二百两,刚好能买通广储司的库房掌案。"户部主事的算盘珠子啪嗒落地。
三、墨迹里的玄武门
戌时的更鼓惊飞檐下宿鸟,胤礽独坐在重新誊写的账簿前。石静娴塞在茯苓糕里的密信已被烛火舔尽,唯余那句"户部有老八的人"灼在心头。他摩挲着改良后的记账法,忽听得梁上细微响动——粘竿处的探子果然来查验了。
"孤偏要你们看得明白。"他故意将新账本摊在明处,那些红框方格里,兵部拨给直隶绿营的五千两饷银,正透过"经纬格簿"显出狰狞面目。按此法追查,这笔银子竟分三次走过内务府、广善库和九门提督衙门,最后消失在八大胡同的银票庄。
窗外飘来老八与侍卫谈笑的声音,胤礽咬破指尖在最后一行添注。血珠渗入宣纸,将"丙字库"三字染得宛如朱批——那里藏着石静娴昨日送来的关键证据,一叠盖着九门提督私印的空白路引。
四、乾清宫里的数术革命
五更天的晨雾未散,康熙握着东宫新呈的账簿,指尖在那些赤色方框上反复描摹。南怀仁二十年前进献的《几何原本》躺在案头,书中欧几里得的图形竟与太子妃的记账法异曲同工。
"这是太子妃的手笔?"皇帝抬眼望向跪着的胤禛。
"儿臣亲眼所见。"老四喉结滚动,"太子妃言,此法源自《周髀算经》方田篇。"
康熙突然大笑,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。他想起三十三年黄河决堤时,太子也是用这般鬼斧神工的手段,将百万钱粮调度得纹丝不乱。挥毫在折子上批下"着太子妃协理内务府"时,一滴墨汁恰落在"经纬格簿"中央,像给这场无声的战役盖了玺印。五、海棠树下的交易
石静娴蹲在毓庆宫的海棠树下埋酒坛时,忽见月光把"自己"的身影拉得老长。胤礽甩来一卷泛黄的纸,正是他改良后的记账法全图。
"你要的刀。"太子妃的绣鞋碾过土坑,"老八通过九门提督倒卖军械的证据,三日后会出现在都察院。"
她望着对方背影轻笑。那些看似来自《九章算术》的方格子,实则是她故意泄露的现代统计法皮毛。东风已借到,该让真正的"Excel"在奏销制度里掀起飓风了——当然,要裹着"祖宗成法"的糖衣。
花瓣落在新翻的泥土上,盖住底下《西洋比例尺缩略图》的一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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