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妃执起翡翠柄西洋镜,镜面映出廊下跪着的三等宫女秋穗。这丫头抖得厉害,膝下压着的《敬事房起居注》抄本浸透了梅子汁——那是三日前太子妃"月信昏厥"时打翻的。
"你说……每逢廿三,太子与太子妃必同告病?"鎏金护甲划过泛黄纸页,停在康熙三十七年三月的记录:"二月廿三,太子寒热;太子妃心悸。三月廿三,太子足疾;太子妃晕眩。"
秋穗将额头贴紧青砖:"奴婢在东宫浆洗房当值五年,每月此日,必见李侧福晋遣人烧毁带血褥垫。"她突然抬头,眼里闪着市井妇人特有的精明:"可太子妃的月事,分明该在每月初七!"子时三刻,惠妃踏着梆子声潜入北五所。这里堆着各宫废弃的脉案,霉味里混着陈年艾草香。纳兰家暗卫举着羊角灯,光晕笼住太医院誊录的《癸酉年东宫医案》:
"九月初七,太子妃石佳氏脉象滑利,月事当期。"
"九月廿三,太子左肩旧伤渗血,太子妃突发厥症。"
她指尖突然顿住——案卷边角有朱砂批注:"伤非新创,血渍渗透五层棉纱,疑为经血。"字迹凌厉如刀,赫然是已故太医院判张懋功的手书。
"好个张院判,"惠妃冷笑,"三年前暴毙,原来是为这等腌臜事。"毓庆宫后殿,石静娴正对着铜镜练习胤礽的冷笑。镜中人忽然开口:"孤左肩的疤,是康熙二十八年猎虎所伤。"
她猛地转身,见"太子妃"拎着食盒倚在门边,月白中衣下隐约透出缠胸布——这是他们互换后约定的密谈装束。
"惠妃今日向乾清宫递了密匣。"胤礽抛来一卷黄绫,"你的好四弟,上月廿三在兵部武库清吏司当值,亲眼见'太子'批阅奏折时昏睡两个时辰。"
石静娴展开黄绫,上面画着星象图与八字批命:"纳兰家找的蒙古萨满说,你我命宫犯'阴阳煞',每月需以血祭镇魂。"她忽然嗤笑:"他们若知你我靠茯苓糕夹层传信……"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瓦片轻响。胤礽闪电般推开雕花槅扇,抓住个七八岁的小太监——正是惠妃安插的耳目。五更天,乾清宫地龙烧得正旺。康熙摩挲着惠妃呈上的《钦天监密档》,忽听得梁九功急报:"太子、太子妃求见!"
石静娴跨入门槛时,特意让织金蟒纹朝服扫过熏笼。龙涎香裹着极淡的血腥气钻入康熙鼻腔——那是她今晨故意划破指尖染上的。
"皇阿玛明鉴!"她行三跪九叩大礼,袖中滑落泛黄书卷:"儿臣与太子妃每月闭门斋戒,实为抄录此经。"
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》在御案上铺开,满纸皆是男女交替的笔迹。胤礽适时捧出檀木匣:"此乃儿臣夫妇刺血所书经卷,愿为太皇太后冥寿积福。"
康熙抚过经文中暗褐的朱砂字,忽见某页夹着片枯萎的海棠——那是去年重阳,他亲手别在太子襟前的御苑秋芳。惠妃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时,终于想通破绽何在:纳兰家暗卫盗出的"血经",字迹工整如雕版;而眼前这本,分明有十余处晕染——那是石静娴故意用左肩伤口的血书写,伪装女子腕力不继的痕迹。
"保成……"康熙起身扶起太子,目光扫过惠妃发间点翠簪——那是明珠去年进献的贡品。老皇帝忽然叹道:"你额娘在世时,最喜用海棠制香。"
石静娴瞳孔骤缩。史载惠妃叶赫那拉氏,而真正的历史中,胤礽生母仁孝皇后赫舍里氏,正是康熙十三年因血崩薨逝于海棠花开的季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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