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姑娘,”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这些年我总以为父亲是染病而亡,原来……”
沈予乔轻轻按住他的肩膀,鹿皮手套下的体温透过中衣传来:“他不是无名死者,洗冤井壁的‘李长庚’,就是他留在人间的验尸报告。”她指着石壁上的人血字,“吴明轩刻下这些,是想炫耀自己的罪行,却不知,每笔血字都是钉在他脖子上的绞索。”
更声在远处响起,密道里的风突然变大,吹得灯笼火苗剧烈摇晃。沈予乔看见李偃飞眼中倒映的火光,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——那是隐忍十年的仇恨,也是终于找到父亲下落的释然。
“该回去了,”她轻声说,“明天还要提审吴明轩,这些骷髅和玉佩,都是铁证。”
李偃飞忽然转身,在昏暗的密道里,他的眼睛亮得惊人:“沈姑娘,你知道吗?父亲临终前,曾在我掌心写过一个‘沈’字,说若遇到姓沈的验尸官,就能替他完成未竟的事。”他掏出块半旧的帕子,上面绣着獬豸纹,与沈予乔的令牌一模一样,“这块帕子,是母亲留给我的,她说父亲在剑南曾遇贵人相救,那人的袖口,有和你一样的验尸刀疤痕。”
沈予乔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手腕的疤痕,那是三年前追查画皮案时被凶手划伤的。她忽然想起,林妙华姐妹曾说过,画舫纵火案中有位推官拼死救下幸存者,那人的佩刀上,刻着獬豸纹——与李偃飞父亲的官服纹样相同。
密道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,两人踩着青苔返回地面,洗冤井的井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沈予乔望着李偃飞的背影,发现他的肩线比平时更挺直,仿佛背负了十年的枷锁终于松动。
验尸房的烛火在风雪中摇曳,沈予乔将陈三的验尸报告铺在案头,末页写着:“双面狱卒,一面是吴明轩的刽子手,一面是赤莲教的复仇者,而真相,藏在洗冤井的每道刻痕里。”她望着李偃飞正在整理的玉佩,忽然明白,这些年他默默追查天牢案,不仅是为了公理,更是为了给父亲洗冤。
更鼓敲过三遍,李偃飞忽然将那枚刻着“李长庚”的玉佩放在她掌心:“父亲说,验尸官的手能让死人说话,这块玉佩,就交给你了。”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停留了一瞬,温度比炭火更暖,“明日提审吴明轩,我想听你用这些证据,替三百个亡魂发声。”
沈予乔握紧玉佩,玉质温润,却带着经年的寒意。她想起陈三舌根的“李”字刺青,想起洗冤井壁的血字,忽然明白,这桩案子的“双面”,从来不是狱卒的身份,而是人心的善恶——有人用毒蜡杀人,有人用壁画鸣冤,而她与李偃飞,终将成为划破这双面迷局的刀刃。
窗外,破庙方向传来夜枭的叫声,却掩盖不了验尸房内纸张翻动的窸窣。沈予乔铺开新的卷宗,在“双面狱卒”四字下画了把交叉的验尸刀与捕快令牌,旁边注着:“每个死者都是面镜子,照出凶手的恶,也照出复仇者的痛,而我们,要做擦净镜面的人。”
李偃飞靠在椅背上打盹,指尖还捏着那枚赤莲铜扣。沈予乔望着他眼下的青黑,忽然想起白天在破庙看见的场景:陈三的尸身随风摇晃,而李偃飞蹲在地上,用袖口轻轻擦拭井壁的“李长庚”——那时他的侧脸,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,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。
风雪渐歇,验尸房的铜炉即将燃尽。沈予乔添上最后一块炭,火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,在石壁上投下长长的轮廓。她知道,明天的提审将是场硬仗,吴明轩不会轻易认罪,而洗冤井的密道里,或许还藏着更致命的证据。但此刻,看着李偃飞熟睡的模样,她忽然觉得,只要两人并肩,再深的天牢也能闯,再黑的密道也能照亮。
双面狱卒的真相已经揭开,而属于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就像洗冤井里的井水,表面平静,底下却涌动着千万冤魂的呐喊,而他们,终将让这些呐喊,化作刺破黑暗的晨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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