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上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,铁链摩擦声混着王府卫的咒骂。沈予乔抓起银刀,刀尖抵住密道石门的机关:“他们发现了密道入口,偃飞,你带瑞珠先走,我——”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李偃飞突然抽出腰间九环刀,刀环相击的声音在井底回荡,“三年前在乱葬岗,是谁替我挡住三刀?今日就算葬身井底,也要护着证物出去。”他望向沈予乔发间的玉兰花簪,忽然轻笑,“更何况,我还没看过沈姑娘穿女装审案的模样。”
石门轰然炸裂的瞬间,沈予乔的银针已射向率先落地的杀手咽喉。李偃飞的刀光在狭小空间里划出圆弧,刀环绞住对方弩箭的刹那,她趁机将银刀插入石壁机关——井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,积水迅速退去,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,尽头泛着幽蓝的磷火。
“是地下水脉!”沈予乔拉住李偃飞的手腕,顺着石阶奔跑,身后传来王府卫的惊叫——积水退去后,井底骸骨在火折子下显形,那些嵌在骨缝里的毒堇花瓣,在湿气中泛着荧蓝的光,像极了黄泉引魂的鬼火。
石阶尽头是个溶洞,洞壁上嵌着数十具棺木,棺头刻着“扬州矿难英灵之位”。沈予乔推开最近的棺盖,里面整齐码放着矿工的工牌,最上面压着半张血书,字迹与井底刻字相同:“宁王私扣矿利,屠杀矿工,吴明轩助纣为虐,以毒堇掩人耳目——”
李偃飞忽然按住她发抖的肩膀,目光落在溶洞深处的青铜门上,门楣刻着并蒂莲纹,正是吴明轩短刀上的图案。当王府卫的脚步声再次逼近,他忽然抽出腰间玉佩——镇北将军的虎符碎片,往门缝里轻轻一叩。
青铜门应声而开,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阴风,而是清新的草木香。沈予乔惊讶地发现,门后是片向阳的草坡,远处传来打更声——竟已绕到了刑部后街。她转头望向李偃飞,对方正望着她散落的长发发呆,耳尖通红。
“原来洗冤井的密道,是当年建刑部时留的逃生路。”她整理好发簪,重新戴上棉絮伪装喉结,“那些骸骨和血书,足够让宁王的屠矿罪名铁板钉钉。”
李偃飞忽然从怀中掏出个锦囊,里面装着井底捡到的银镯与布帛:“沈姑娘可知,方才在井底,你卸了妆的模样……”他忽然别过脸,声音发闷,“很像我小时候见过的观音像,眼尾的痣,像菩萨滴下的泪。”
沈予乔的指尖划过银镯上的“平安”二字,忽然轻笑:“李捕头若是喜欢,明日审宁王时,我便穿女装戴这玉兰花簪。”她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,洗冤井的方向传来水鸟的啼叫,“不过现在,先去接瑞珠——她颈间的蝴蝶胎记,该让天下人都看见。”
当两人从后街小巷转出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刑部正门灯火通明,谢砚礼正带着衙役与王府卫对峙,看见沈予乔安然无恙,他眼中闪过狂喜,随即注意到她发间凌乱的碎发——那是只有在剧烈打斗中才会出现的痕迹。
“证据都在这里。”沈予乔将装着骸骨碎块与血书的木匣递给谢砚礼,指尖划过匣子上的并蒂莲纹,“告诉大理寺,井底的每具骸骨,都带着宁王屠矿的印记,而吴明轩账本里的试药记录,正是他们用活人研制毒堇的铁证。”
谢砚礼郑重接过木匣,目光在李偃飞身上停留半刻——对方的衣襟还沾着井底的青苔,手腕有道新添的刀伤,却笑得格外明亮。他忽然想起,三年前沈予乔初入刑部,总被误认为“沈公子”,唯有这个总穿男装的捕快,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格外温柔。
“去天牢接瑞珠吧。”沈予乔望向渐渐散去的王府卫,他们接到了宁王的急令,正策马向宁王府狂奔,“宁王此刻怕是在焚烧密档,不过没关系——”她摸了摸袖中装着毒堇花瓣的锦囊,“洗冤井的水,终究会冲净他手上的血。”
李偃飞忽然凑近,压低声音:“其实方才在井底,我还发现件事。”他指尖轻点自己喉结,“你用的棉絮伪装,边缘染了沉水香,和我妹妹当年扮男装时用的方法一样。”看见沈予乔惊讶的眼神,他忽然大笑,“放心,我不会说出去——除非沈姑娘愿意,让我做第一个看你穿女装升堂的人。”
晨雾中,沈予乔望着眼前这个相识三年的“搭档”,忽然发现对方耳坠处有颗极浅的痣,和自己眼尾的泪痣遥相呼应。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:“洗冤路上,总会遇到同路的人。”此刻握在掌心的银镯,还有溶洞里的血书,终于让她确信,七年的冤案,终将在这个破晓时分,迎来真正的曙光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天牢的铁栅栏,沈予乔带着瑞珠踏上石阶。少女颈间的蝴蝶胎记在晨光中鲜艳如血,像一只终于破茧的蝶,即将在公堂上展开翅膀,让天下人看见宁王的累累罪行。而在他们身后,洗冤井的水面波光粼粼,倒映着初升的太阳,那些沉在井底的冤魂,终于等到了让真相大白的这一天。
宁王府深处,宁王捏碎手中的密信,信上“井底遗骨”四字已被指甲抠破。他望向案头燃烧的账本,火焰中浮现出沈予乔的面容,那个总穿着男装的仵作,此刻在他眼中,忽然化作洗冤井旁盛开的毒堇,看似柔弱,却带着致命的锋芒。
“传旨,启动‘毒堇计划’。”他对着阴影中的暗卫冷笑,“既然洗冤井的水要洗冤,那就让整个京城,都尝尝毒堇的滋味。”窗外,晨雾正在消散,而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随着洗冤井密道的开启,悄然逼近。
喜欢飞予长安请大家收藏:(www.20xs.org)飞予长安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