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所以你用傀儡戏文来隐喻他们的死?"李偃飞按住肩伤,目光冷冽,"程婴之死是为报赵盾之恩,你却用它来掩盖私仇。"谢云舟惨笑:"赵临收了乌孙国的贿赂,却谎称是为了大明安危!那夜他看着我们被马贼割喉,还在笑我们像戏台上的跳梁小丑——"
他忽然举起手中的傀儡,琴弦在雨中泛起蓝光:"知道为什么选《霸王别姬》吗?赵临死时,我要他听见虞姬的琴弦,就像当年我们听见马贼的弯刀!"话音未落,傀儡琴弦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颤音,沈予乔只觉太阳穴剧痛,踉跄着撞向李偃飞。
"捂住耳朵!"李偃飞反手将她护在怀中,用剑柄砸向石墙上的砖缝。暴雨突然灌进砖缝,引发连锁崩塌,碎石砸落的声响盖过了次声波的震颤。谢云舟趁机跃下城楼,却被李偃飞甩出的飞铙钩住脚踝,整个人重重摔在泥泞中。
沈予乔喘息着蹲下身,看着谢云舟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,忽然注意到他指间戴着一枚刻有云雷纹的戒指。那图案与傀儡丝绦、鸿胪寺徽记都不同,反而与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现场留下的焦痕暗合——难道这案子竟与当年的旧案有关?
"沈大人,李大人!"巡捕的灯笼光终于照到城楼下方,沈予乔看着被扶起的谢云舟,忽然在他鞋底发现半片烧焦的纸片。捡起细看,竟是半首残缺的曲谱,末尾画着的云雷纹比鸿胪寺的徽记多了三道折角,像极了某种机关的示意图。
李偃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带着隐忍的痛楚:"先带他回刑部,我要连夜审问。"沈予乔抬头,看见他倚着石柱的身影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,肩甲下的血渍已浸透外袍,在腰间形成暗红的水渍。她忽然想起卷宗里记载的,二十年前那桩悬而未决的火器走私案,涉案官员的尸身旁,也曾出现过类似的云雷纹焦痕。
暴雨仍在肆虐,城楼檐角的傀儡在风中摇晃,断颈处的灰白色发丝早已被雨水打湿,黏在绣着金粉的衣领上。沈予乔摸着袖中那半片曲谱,忽然意识到谢云舟或许只是棋子,真正的凶手,还藏在更深的阴影里——那个能将次声波与火漆、傀儡戏完美结合的人,必定精通机关术与西域音律,而这样的人物,在京城权贵中,似乎只有一人......
"大人,该回去了。"李偃飞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,他不知何时已卸去肩甲,露出里衣下缠着的绷带,血迹正沿着绷带边缘渗出。沈予乔忽然伸手扶住他冰凉的手腕,发现他掌心还握着方才她给的金疮药,却始终没有拆开——这个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锦衣卫千户,此刻竟像个固执的孩童。
两人在雨中慢行,巡捕的灯笼在前方引路。沈予乔望着李偃飞被雨水打透的背影,忽然想起他曾说过,漠北的雨夜比京城更冷,那时他和兄弟们挤在篝火旁,听老军头唱《牡丹亭》,说戏文里的情啊义啊,比刀剑更伤人。
城楼渐渐消失在雨幕中,沈予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琴弦轻颤的余韵,细不可闻,却让她脊背发凉。她猛地转身,只见方才那具断颈傀儡的水袖正缓缓扬起,仿佛在雨中跳着最后一支舞。而傀儡手中,不知何时多了半朵焦黑的牡丹——正是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的标记。
雨更大了,沈予乔按住腰间的刑部腰牌,忽然明白这场追凶,不过是掀开了冰山一角。在戏文的忠孝节义背后,在傀儡的丝绦琴弦之下,藏着的是二十年未熄的怒火,是权谋与鲜血交织的局,而她和李偃飞,早已身在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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