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偃飞忽然站起身,走到窗边推开木闩。月光淌进验尸房,在两人脚边织成银网。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:“去找予乔...她父亲知道火里的事。”那时他才十岁,抱着半枚玉佩在火场废墟里哭到失声,直到沈予乔的父亲——当时的仵作大人——把他带回家。
“仁济堂明天初三。”沈予乔收拾好账册,将玉佩重新分成两半,半枚放回李偃飞掌心,半枚收进自己的锦囊,“我们去看看,张守正的表哥每月初三取的五石散,是不是加了曼陀罗。”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,那是常年握刀练出来的,和她握柳叶刀的手一样,都带着职业性的伤痕。
五更天的梆子声传来时,验尸房的门被轻轻叩响。值夜的衙役递来封信,火漆印上刻着“武安商行”。沈予乔拆开时,两张银票飘落,面额各五百两,中间夹着张字条:“听闻沈姑娘妙手验尸,望高抬贵手,莫再追查井中旧事。”
李偃飞的刀瞬间出鞘三寸。沈予乔却轻笑一声,将银票凑到灯烛上点燃:“武安昌的弟弟武安临,果然坐不住了。”她看着火苗吞噬墨字,纸灰落在焦尸胸口,恰好盖住那道“武”字刻痕,“当年他兄长灭口刘氏,如今他想灭口我们,却不知——”她转头望向李偃飞,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,“灼痕里的密语,早已说尽了真相。”
晨光初绽时,两人换上便服走出衙门。沈予乔的青衫袖口还留着焦痕,李偃飞特意绕到布庄买了匹月白绢布,说要给她做件新衫。路过街角茶楼时,说书人正讲到“井中女尸显灵复仇”,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,却不知真正的复仇者,此刻正握着关键线索,走向下一个真相的路口。
仁济堂的木门刚推开,就闻到浓重的药香。坐堂大夫张元生见到他们时,手中的戥子突然打翻,朱砂散了半桌。沈予乔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红绸,正是账册里夹着的那种:“张大夫每月初三替武安昌取五石散,对吧?”她指尖划过药柜,停在曼陀罗的抽屉上,“加上这个,就能让人昏迷时产生幻觉,方便投井。”
张元生突然跪下,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:“是武安昌逼我的!他说如果不往药里加曼陀罗,就告发我私扣税款!”他哆哆嗦嗦掏出账本,上面记着从七年前开始,每月初三支取二十两银子,“刘氏死的那晚,我亲眼看见他让人抬着个木箱出门,说里面装的是醉汉——”
“木箱?”李偃飞突然抓住他手腕,母亲临终前推他进去的,正是个雕花木箱,“多大尺寸?有没有刻花纹?”他声音发颤,想起火场里找到的木箱残片,边缘刻着并蒂莲纹,和焦尸木盒上的花纹一模一样。
张元生点头如捣蒜:“二尺见方,盖顶刻着并蒂莲!武安昌说要送醉汉回家,结果第二天就传来绸缎庄起火的消息——”他突然瞪大双眼,指着沈予乔胸前的锦囊,“你那玉佩...是从木箱里拿的吧?当年武安昌从木箱里拿走了半枚玉佩,说要留给相好的做信物!”
沈予乔和李偃飞对视一眼,各自掏出半枚玉佩。张元生见此情景,直接瘫倒在地:“完了...武安临要是知道你们有这个,肯定会像对付张守正那样对付你们——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!张守正没死!我昨天看见他在城西城隍庙,抱着个骨灰坛哭!”
两人立刻赶往城隍庙。晨光里,香灰在神像前袅袅升起,张守正跪在蒲团上,面前摆着个素白骨灰坛,坛身刻着“爱妻刘氏之位”。沈予乔注意到他袖口沾着五石散的粉末,腰间挂着个小瓶,正是火场里找到的那种装曼陀罗浸液的琉璃瓶。
“张大哥。”李偃飞轻声开口,手按在刀柄上以防万一。张守正转过头,脸上有三道抓痕,正是焦尸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颜色:“你们...找到阿秀了吧?”他望向沈予乔手中的木盒,里面装着那缕长发,“她掉进井里的时候,我就在墙根下躲着,听见武安昌说‘留着张守正还有用’,才没杀我。”
他解开衣襟,胸口有道陈年刀疤,正是七年前被武安昌的手下所伤:“这七年我一直在查阿秀的下落,直到去年在义庄看见无名女尸的脚链——”他摸出个银铃铛,正是刘氏尸检报告里提到的陪葬品,“我就知道,她一直等着我给她报仇。”
沈予乔蹲下身,握住他颤抖的手:“武安昌已经死了,在火里。”她看着他眼中泛起泪光,“但武安临还在试图掩盖真相,还有你表哥张元生,都需要你去作证。”她取出账册和字条,放在骨灰坛前,“阿秀的绝笔,我们都看到了,她在井底等了你七年,现在该让她安息了。”
张守正忽然笑了,笑得眼泪直流:“我在绸缎庄的房梁上刻了字,用阿秀的血混着五石散,这样火烧起来就会显形。”他指向骨灰坛:“里面不是阿秀的骨灰,是武安昌的骨灰,我把他的骨头磨成粉,和阿秀的头发埋在一起,这样他们就能永远作伴了——在地狱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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