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熔金,正一寸寸沉坠进西山的林梢,将天际染得半边绯红半边暗紫。山道崎岖,车轮碾过碎石的“咯吱”声混着马蹄踏地的“笃笃”响,在渐浓的暮色里格外清晰。玄天道长撩开车帘一角,凛冽的山风卷着草木的腥气涌进来,吹得他颔下银须微微飘动。
他眯眼望向前方,远山轮廓已模糊成黛色剪影,唯有山凹处隐约透出几星昏黄的光,像倦鸟归巢前最后的指引。“再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。”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,目光落在山道尽头那道被树影遮蔽的拐角,“那弯便是老龙湾,穿过它,能看见的小村庄就是刘家集。”
欧阳逸飞坐在对面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渊剑的剑柄。剑鞘上的暗纹在车外漏进的微光里流转,映得他眼底也添了几分冷冽。听到玄天道长的话,他抬眼望向那片时隐时现的村落轮廓,喉结微滚,缓缓点头:“有个落脚处总好,这几日在荒山野岭打转,倒让诸位姑娘受了委屈。”
坐在他身侧的梅降雪闻言,轻轻拢了拢鬓边碎发,指尖触到腰间软鞭的穗子。那软鞭以玄铁为芯,外包鲛绡,平日里温顺地缠在腰间,此刻却似也感知到前路的气息,微微泛着冷光。“道长曾在此住过,想来总能寻个熟络人家。”她声音清浅,目光却已越过车帘,落在那越来越近的山弯上。
车厢角落,苏璃一直沉默地倚着车窗。她手中的玉笛通体莹白,笛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,此刻正被她指尖轻轻按着。晚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,拂动她垂在肩前的发丝,也将远处村落里隐约的犬吠声捎了进来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将玉笛往唇边凑了凑,却又轻轻放下——此刻的暮色里,似乎连笛声都该轻些,免得惊扰了这山间最后的安宁。
“刘家集已遥遥相望了。”洛千雪的声音突然响起,打破了车厢里短暂的寂静。她手中的绿玉镇魂箫泛着温润的光泽,箫尖正指向窗外远处的村落。那箫是她自幼带在身边的物件,箫身刻着镇魂符纹,平日里能安神定魂,此刻却似也随着她的目光,一同落在了那片昏黄的灯火上,“看来一会儿就能到,今晚总算不用在荒庙里露宿了。”
玄天道长闻言,缓缓放下车帘,将窗外的暮色与风都隔在帘外。车厢里点着一盏油灯,昏黄的光将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映在斑驳的车厢壁上。“几十年前我云游至此,曾因迷路在庄上住了半月。”他指尖轻轻敲着膝头,语气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温软,“庄上不过七八户人家,大都姓刘,民风淳朴得很。只是这几年世道不太平,不知如今还好不好。”
欧阳逸飞握着龙渊剑的手紧了紧,剑鞘与剑柄碰撞,发出一声轻响。“不管如何,先落脚再说。”他目光沉定,扫过车厢里的几人,“过了刘家集,再往里面走八九十里就是落魂湖——那是地狱门七十二险关的第二险,咱们得趁今夜养足精神,明日一早便动身。”
梅降雪点头应下,指尖依旧落在软鞭上,指尖的力道却悄悄加重了几分。苏璃终于抬眼,玉笛在她掌心转了个圈,莹白的笛身在灯光下泛着微光,她看向洛千雪,眼底带着几分轻浅的暖意:“能有个安稳住处,今晚也能好好整理下行李,明日过落魂湖,总不能再像前几日这般仓促。”
洛千雪收回镇魂箫,指尖轻轻拂过箫身的符纹,轻笑一声:“可不是么?前几日在荒庙里,连口热汤都喝不上,今晚到了刘家集,总得寻户人家,讨碗热粥暖暖身子。”她说着,又往窗外看了一眼——此刻马车已行至老龙湾的拐角,车轮碾过弯道的碎石,发出一阵更响的颠簸声,而那片名为刘家集的村落,终于彻底从山凹里露了出来。
昏黄的灯火在暮色里连成一片,像撒在山间的星子,虽微弱,却足够让人安心。马车穿过老龙湾,风里的草木气息渐渐淡了,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腥气与隐约的炊烟味。玄天道长再次撩开车帘,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村落,银须下的嘴角微微扬起:“到了。”
车轮终于驶出了颠簸的山道,踏上了村口那条相对平坦的土路。远处传来几声狗吠,紧接着,有户人家的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汉举着油灯走了出来,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,带着几分警惕,却也藏着几分山野人家特有的淳朴。
欧阳逸飞率先跳下车,龙渊剑依旧握在手中,却悄悄收了几分锋芒。他对着那老汉拱手行礼,声音温和:“老丈有礼,我等是赶路的旅人,今日天色已晚,想在庄上寻个住处,不知可否行个方便?”
老汉举着油灯,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——玄天道长仙风道骨,欧阳逸飞器宇轩昂,梅降雪与苏璃、洛千雪虽一身风尘,却难掩清雅之气,手中的兵器虽泛着冷光,却并无凶戾之相。他迟疑了片刻,终于放下警惕,咧嘴笑了笑:“赶路辛苦,快进来吧。庄上虽小,却也能腾出几间空屋。你们是从外面来的?这几年少见外人来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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