廷尉府官衙内,气氛显得格外凝重。高大的房梁下,烛火摇曳,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光影交错。廷尉钟毓正坐在案前,全神贯注地查阅着堆积如山的卷宗。他眉头紧锁,时而轻轻摇头,时而又微微皱眉,神情中透露出对案件的审慎与思索。
这时,牢头迈着细碎而又小心翼翼的步伐,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卷竹简,缓缓走到案前。他微微躬身,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,生怕打扰到正在专注查阅卷宗的钟毓。然而,钟毓沉浸在卷宗之中,似乎并未察觉到牢头的到来。
牢头静静地站在那里,保持着躬身的姿势,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知道钟毓处理的皆是关乎国家律法、人命的重大案件,此刻万万不可贸然打扰。
过了好一会儿,钟毓终于从卷宗中抬起头来,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牢头。他微微一愣,随即目光落在牢头手中的竹简上。牢头见状,赶忙轻声说道:“大人,这是新送来的口供。”钟毓轻轻点了点头,接过竹简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,但很快又恢复了专注,准备继续审阅新的线索。
这时,风度翩翩的少年钟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府衙。他身姿挺拔,一袭月白色长袍随风轻摆,腰间束着一条深蓝色丝带,愈发衬得他气宇不凡。乌黑的长发束于头顶,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,英气的眉眼间透着灵动与狡黠。
钟会走进府衙后,径直走向案前,目光落在正忙碌的钟毓身上,嘴角微微上扬,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,轻声说道:“兄长还不回家,嫂子要催了。”声音清朗,如珠落玉盘。
说罢,他顺手拿起一旁案几上的竹简。修长的手指轻轻展开竹简,眼神瞬间被竹简上的文字吸引。他微微皱眉,时而低头沉思,时而不屑一顾,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。钟毓抬头,看着专注的弟弟,无奈地笑了笑,摇摇头继续手头的事务。此时的府衙内,气氛既轻松又带着一丝文雅的气息。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兄弟二人身上,形成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面,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驻,让人不忍打破这份宁静。
半晌,钟会说道“此人下笔刚劲有力,笔墨之间挥斥方遒,然言语谄媚,毫无风骨可言,实为一小人也。还望兄长勿听此言,以免饶人清静。”
钟毓伸出双手,接过那卷竹简,动作舒缓而沉稳。他轻轻展开,目光缓缓落在竹简上的字迹。起初,神色平静,随着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,他的眉头微微蹙起,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。
片刻后,他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轻声说道:“言语真挚,情真意切,有意思。”说罢,抬眼看向钟会,目光中透着几分赞赏。“此篇上书,不浮于表面,可见写作者用心颇深。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那股真挚的情感流淌,并非刻意堆砌辞藻,倒是别出心裁。”
钟会听后,面上露出些许得意,“兄长所言极是,小弟初读之时,亦是这般感受。” 钟毓微微颔首,又低头看向竹简,似是想从那字里行间探寻更多的韵味。他轻轻摩挲着竹简的边缘,沉吟片刻后道:“这是何人的口供啊?”说罢,小心地将竹简卷起,放置于桌案一侧,仿佛珍藏起一份难得的珍宝 。
一旁的牢头小心地答道“这是高阳王曹璟的上书”说完,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钟毓皱了皱眉头,取出案台下放的卷宗,念道“曹璟,武帝玄孙,其祖陈王曹植,其父高阳王曹攸,生子曹璟,青龙元年,父薨,即位高阳王。”
“所犯何罪啊?”钟毓问道。
“据上吏回报,在邺城圈禁期间,对陛下多有怨怼,时常写信联络宗室,图谋不轨。”牢头忐忑不安的回答道。
钟毓的手指在竹简边缘摩挲出一道青白痕迹,窗外忽有惊雷滚过,烛火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剧烈摇晃。他想起一年前在太庙祭典上,那位跪在宗室末席的素衣青年——曹璟始终低垂着头,玉冠下的白绢带却像刀刃般刺眼。
"怨怼..."钟毓突然起身,月白官袍扫落案头香炉,灰烬在青砖上洇开狰狞墨痕。他绕过书案时,腰间银鱼袋撞在青铜灯树上,叮当声惊得钟会后退半步。
牢头扑通跪地:"大人明鉴!那三百封书信现就封存在..."
"三百七十九封。"钟毓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刃,他抬手掀开角落蒙尘的漆箱,积灰中露出暗红火漆封印,"自青龙元年至青龙二年,每月初七准时寄往陈留、谯县、河间。"他指尖抚过火漆上残缺的雁纹,那是高阳王府独有的印记。
钟会突然夺过兄长手中竹简,对着烛光翻转三次,忽而轻笑出声:"邺城至河间八百里,鸿雁传书岂能月月准时?"他修长食指在竹简末端重重一划,"更妙的是,上月初七——"少年忽然噤声,脸色煞白如纸。
窗外暴雨倾盆而至,庭中老槐在闪电中化作张牙舞爪的鬼影。钟毓望着弟弟凝固在唇边的笑意,忽然想起今日正是三月初七。他转身抓起油纸伞时,听到自己官袍裂帛的声响——今年三月曹璟入狱时,正是用这柄伞挡开了刽子手的鬼头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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