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初二年的寒冬腊月,洛阳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。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,将整座皇城染成素白。宫殿的琉璃瓦上积了一层薄雪,檐角垂下的冰凌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,像一柄柄锋利的匕首。
大殿内,青铜兽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,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然而这微弱的暖意却驱散不了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。年轻的皇帝曹叡端坐在龙椅上,裹紧了身上的貂裘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。他的目光不时扫向殿门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忽然,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侍中手持一封盖着大将军印信的奏报,快步走入殿中。他的靴底还沾着未化的雪,在猩红的地毯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。
"启禀陛下,辽东捷报!"侍中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。
殿内顿时一片骚动。大臣们纷纷直起身子,伸长脖子张望。曹叡猛地坐直了身体,眼中闪过一丝期待:"快念!"
侍中展开奏报,高声宣读:"臣司马懿启奏陛下,辽东叛贼公孙康已于十五日前伏诛,其部众尽数剿灭。为震慑辽东宵小,臣已下令屠尽襄平城..."
话音未落,殿内已是一片哗然。尚书令陈群猛地站起身,宽大的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茶盏。他浑然不觉,只是瞪大眼睛惊呼:"十五日破敌?大将军用兵如神啊!"他的声音因震惊而略显尖锐,在殿内回荡。
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。太尉蒋济捋着胡须,不住点头:"公孙康盘踞辽东多年,竟被大将军一举歼灭,真乃天佑大魏!"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。
御史中丞司马孚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,颤巍巍地跪倒在地:"陛下洪福齐天,得此良将,实乃社稷之福啊!"
在一片赞叹声中,唯有少数几位大臣面色凝重。他们交换着眼神,却不敢出声。角落里,中护军秦朗紧抿着嘴唇,手指死死攥着朝笏,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。他的目光落在那份奏报上,"屠尽襄平城"几个字像刀子般刺进他的心里。
曹叡端坐在龙椅之上,面色阴沉得可怕。他接过那份奏报时,手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色。
"陛下,辽东大捷..."中常侍辟邪小心翼翼地禀报着,声音却在皇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渐渐低了下去。
曹叡的目光死死盯着奏报上的每一个字。当他看到"屠尽襄平"四个猩红的大字时,瞳孔猛地收缩,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,仿佛有人用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脏。
"这些...这些都是朕的子民啊..."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,喉头滚动着,却发不出声音。眼前仿佛浮现出襄平城内血流成河的惨状——白发苍苍的老者倒在血泊中,妇人抱着死去的孩童痛哭,青壮年被像牲畜一样驱赶着走向刑场...而这些被屠戮的百姓,多半都是被公孙康裹挟的无辜之人啊!
"司马懿..."曹叡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握着奏报的手不住颤抖。他突然想起数月前北军中郎将曹璟的那封密奏,那些字句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:"司马懿在军中威望日盛,其子司马师、司马昭皆掌兵权,恐非国家之福..."
"噗——"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曹叡口中喷出,溅在案几的奏报上,将那捷报染得猩红刺目。血珠顺着绢帛的纹路缓缓晕开,像一朵朵妖艳的花。
"陛下!"中常侍辟邪吓得魂飞魄散,慌忙上前搀扶。殿内众臣更是惊恐万分,有人甚至直接跪倒在地,大气都不敢出。
曹叡却抬手制止了辟邪的靠近。他用明黄色的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,眼中闪烁着痛苦与愤怒的火焰。他的视线扫过殿中众臣,看到他们或惊恐、或担忧、或若有所思的表情,心中更是涌起一阵悲凉。
"好一个'大捷'..."曹叡的声音沙哑得可怕,他死死盯着那份染血的奏报,"用我大魏子民的鲜血换来的'大捷'..."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辟邪跪在一旁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失态,更没想到一场大胜会让陛下这般震怒。殿中其他大臣也都低着头,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龙颜。
曹叡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。他望着殿外阴沉的天色,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。这一刻,他不仅看到了襄平城的惨状,更仿佛看到了大魏未来的危机——司马懿的野心,就像这染血的奏报一样,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...
大殿之上,鎏金龙柱间的熏香袅袅升起,却掩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。曹叡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,目光扫过殿中肃立的文武百官。他感到喉咙火烧般地疼痛,却不得不强撑着开口。
"大将军...功在社稷..."他每吐出一个字,都像有钝刀在喉间来回切割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"封舞阳侯,加封食邑两千户..."
"其子司马师...为武平将军..."曹叡的手指死死扣住龙椅扶手,指节泛白,"司马昭...为骑都尉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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