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始五年冬,长安灞上
寒风呼啸,卷起地上的积雪,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,狠狠刮在将士们的甲胄上,发出"沙沙"的声响。征西将军曹璟站在灞桥中央,身后文武官员分列两侧,个个垂首肃立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生怕惊扰了这肃杀的气氛。
曹璟的手按在剑柄上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他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旌旗,心中思绪万千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,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。马蹄声由远及近,震得桥面都在微微颤动。曹璟注意到,这支军队的装备精良程度远超他的边军,每个士兵都穿着崭新的铠甲,在雪地里泛着冷光。
"呵..."曹璟在心中冷笑,"这就是洛阳的中军,用朝廷的钱财养出来的精兵…”
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辆缓缓驶来的华贵车驾。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鎏金车舆,车辕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,帷幔用上好的蜀锦制成,在寒风中轻轻摆动。曹璟的亲将王双忍不住低声道:"将军,这车驾比先帝的御辇还要奢华..."
曹璟没有答话,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。
车驾停下,侍从们慌忙上前,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。曹爽一身绛紫色锦袍,腰间玉带在雪光下熠熠生辉,头上的玉冠更是价值连城。他迈着方步走下车,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曹爽环视四周,目光在扫过那些躬身行礼的官员时,眼中闪过一丝轻蔑。最后,他的视线落在了曹璟身上,上下打量了一番,突然笑出了声:
"子玉啊,"曹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弄,"关陇的风沙真是养人,不过短短五年未见,你竟成了一个老农!"
只见曹璟身上的铠甲略显陈旧,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,双手粗糙皲裂,与在场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员形成鲜明对比。
曹爽身后的何晏立即附和道:"大将军说得极是!曹将军这模样,倒像是刚从田里回来的农夫。"邓飏也跟着笑道:"怕是连锄头都还没放下呢!"一众亲信顿时哄笑起来。
曹璟身后的将领们面露怒色,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。曹璟却抬手示意他们冷静,面上不见丝毫愠色。他微微低头,拱手行礼,声音沉稳有力:
"大将军说笑了。关陇风沙虽大,却正适合打熬宗室男儿的筋骨。"
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,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曹爽头上。笑声戛然而止,场面一时寂静得可怕。曹爽眯起眼睛,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鸷。
"好一个'打熬筋骨'..."曹爽在心中咬牙切齿,"这小子是在暗讽我养尊处优?"他盯着曹璟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突然意识到这个堂侄还是那个曾陵前焚诏的卫将军。
何晏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,连忙上前一步,脸上堆起笑容,声音刻意放得轻松:"听闻关陇近来发生大疫,不知情况如何?"他说着,眼睛却偷偷瞟向曹爽,生怕这位大将军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。
曹璟正要开口,一旁的钟会已经抢先一步。他眉头紧锁,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:"正是如此。"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"弘农百姓深受其害,如今各城皆已封锁,恐怕......"他深吸一口气,"十不存一。"
"十不存一"四个字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曹爽心头。他猛地瞪大眼睛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,丝绸面料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大军途经弘农时,城门紧闭如铁桶,连个迎接的官吏都没有。当时他还勃然大怒,以为是地方官故意怠慢,现在想来......曹爽的喉结上下滚动,后背突然窜上一股寒意,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"这......"曹爽的声音有些发颤,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仿佛空气中都飘散着瘟疫的气息。
曹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他嘴角微微抽动,差点就要露出笑意,又立即绷紧了面容。他恭敬地欠身,语气温和得近乎殷勤:"大将军一路劳顿,不如先进城歇息?这些烦心事,容后再议。"
还没等曹爽回应,邓飏已经急不可耐地挤到前面。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细:"长安可有瘟疫?!"说话时,他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,指节都泛白了。
曹璟笑着摆了摆手,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一片落叶:"大将军放心,尚未传播到长安。"他说得轻描淡写,眼睛却一直盯着曹爽的反应。
曹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,但眉头仍然紧锁。他挥了挥手,声音有些发虚:"继续前进。"这个命令下得有些心不在焉,显然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。
站在阴影处的贾充敏锐地捕捉到了曹璟递来的眼神。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曹爽身上时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队伍。
——
长安城内,寒风呼啸,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。往日繁华的坊市此刻全都紧闭着大门,街道上空荡荡的,连个人影都看不到。偶尔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巷子里窜过,发出低低的呜咽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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