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洛阳城,骄阳似火。大将军府的青砖黛瓦被晒得发烫,连空气都扭曲起来。庭院中那棵老槐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,树荫下连一丝凉风都没有。知了在枝头拼命嘶鸣,声音刺耳得让人心烦。
曹璟站在书房窗前,汗水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。他手中紧握着诸葛诞从淮南送来的奏书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奏书上那些力主伐吴的字句,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。
"啪嗒",一滴汗水落在奏书上,晕开了墨迹。曹璟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站了许久。他烦躁地转身,将奏书重重拍在案几上,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。
"来人!"他声音沙哑地喊道。
侍从慌忙推门而入,被屋内凝重的气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"去请尚书左丞钟会过来议事。"曹璟命令道,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忧虑,"立刻!"
侍从领命而去,脚步声在回廊上急促地远去。曹璟重新拿起奏书,又仔细看了一遍。诸葛诞建议趁孙权新丧之际,兵分三路伐吴。计划看似周密,但曹璟总觉得哪里不妥。
不到半个时辰,钟会就匆匆赶到了。他身着轻薄的月白色夏衫,却仍被酷热折磨得满脸通红,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。
"大将军急召,不知有何要事?"钟会拱手行礼,声音里带着喘息。
曹璟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指了指案几上的奏书:"士季先看看这个。"
钟会接过奏书,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汗,这才仔细阅读起来。随着目光下移,他的眼睛越来越亮,最后忍不住拍案叫绝:"妙计!诸葛公休此计甚妙!三路并进,必能让东吴首尾难顾!"
他兴奋地抬起头,却发现曹璟面色凝重,丝毫没有喜色。
"大将军觉得不妥?"钟会试探着问道。
曹璟摇了摇头,走到悬挂的军事地图前。他的手指划过长江沿线,在几个重要渡口停留:"士季你看,吴军水师依然强盛。虽然孙权新丧,但诸葛恪、丁奉等人绝非等闲之辈。"
他收回手,长长叹了口气:"况且近年来中原旱涝不断,各地官仓空虚。前几日贾充还在汇报,说查出的亏空比预想的还要严重。"说到这里,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"此时出兵,粮草恐难以为继。"
钟会快步走到地图前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南郡位置:"大将军所虑极是。但机不可失啊!若能拿下此处,将来伐蜀便可南北夹击。届时蜀汉必亡!"
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。
曹璟沉默不语,转身又走回窗前。院中的蝉鸣声越发刺耳,像无数把小锤子敲打着他的太阳穴。他想起贾充的汇报中提到的白甲军余孽仍在活动,想起各地官员上报的灾情,想起国库日渐空虚的现状...
"士季,"曹璟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而疲惫,"你可知道现在各地百姓在吃什么?树皮、草根,甚至观音土。"他转过身,眼中布满血丝,"我们连赈灾的粮食都捉襟见肘,如何支撑三路大军远征?"
钟会张了张嘴,想要反驳,却一时语塞。他从未想过这些,他的心思全在战略谋划上。
就在这时,一阵热风从窗外卷入,吹动了案几上的奏书。曹璟望着那翻动的纸页,仿佛看到了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,看到了饿殍遍野的惨状。
"此事...容我再想想。"曹璟最终说道,声音里满是疲惫。
钟会见曹璟仍在犹豫,心中暗自焦急。他上前一步,声音又压低了几分:"下官明白大将军的顾虑。粮草确实重要,但战机稍纵即逝啊!"他指着地图上的建业城,"如今吴国君臣正因孙权之丧而松懈,朝中派系争斗不休。若等他们缓过劲来..."
曹璟背对着钟会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。窗外蝉鸣声阵阵,吵得他更加心烦意乱。他何尝不知这是个机会?但《孟德新书》的字句犹在脑中:"用兵之道,宁可缓进,不可冒进..."
"士季所言不无道理。"曹璟突然转身,眼中精光闪烁,却又带着几分迟疑,"但粮草乃兵家根本..."他踱到窗前,望着庭院中晒得发蔫的树叶,突然话锋一转,"若推迟数月,待秋收之后,粮草充实再行进军,你以为如何?"
钟会眼前一亮。他略一思索,立即领会了曹璟的意图,抚掌笑道:"大将军深谋远虑!推迟数月既可备足粮草,又能让吴国更加松懈。"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重重一点,"届时他们定以为我们今年不会用兵,防备必然松懈。我们雷霆一击,必能事半功倍!"
曹璟紧绷的脸色终于舒展开来。他走到案前,提起毛笔,却又停顿了一下:"诸葛诞那边..."
"大将军放心,"钟会立即接话,"下官会亲自去襄阳督军,确保万无一失。"
"好!那就这么定了。让王浑跟你一起,由他出任南阳太守。"曹璟终于露出笑容,挥毫写下批示,"命诸葛诞加紧备战,但务必等到秋收后再行动兵。各州郡也要做好粮草调配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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