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平二年洛阳城的冬日,细雪纷飞,将太学的青瓦白墙染上一层薄薄的银装。屋檐下悬挂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,却丝毫掩盖不住庭院内热烈的气氛。
太傅王肃拢了拢身上的狐裘,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的景象。十几个年轻士子正围坐在石桌旁,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。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士子拍案而起:"大丈夫生于天地间,自当建功立业,青史留名!岂能碌碌无为?"
"李兄此言差矣!"对面一个面容清瘦的士子立即反驳,"读书当为造福一方百姓。若只为功名,与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?"
角落里,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怯生生地开口:"在下...在下只求学成后能谋个官职,奉养双亲..."他的声音虽小,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。
王肃看着这一幕,眼角浮现出欣慰的皱纹。他转身对身旁的侍从低声道:"去请大将军来,就说太学新气象已成,请他来看看这些年轻人的朝气。"
侍从领命而去。不多时,曹璟便披着厚重的貂裘踏雪而来。他的靴子踩在薄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,远远就听见庭院中此起彼伏的争论声。
"...
...
..."
王肃正要上前相迎,曹璟却轻轻抬手示意他稍等。两人站在廊柱后,静静听着年轻人们的争论。雪花无声地飘落,有几片落在曹璟的肩头,他也浑然不觉。
"依我看,读书就是要..."
"此言差矣!圣人有云..."
"可是..."
这时,一个眼尖的士子突然瞥见门口的身影,手中的竹简"啪"的一声掉在地上。他结结巴巴地惊呼道:"是...是太傅大人!还有...大将军!"
庭院里瞬间鸦雀无声。所有士子都转过身来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。有人紧张地整理衣冠,有人激动得脸颊发红,还有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。
一个胆大的士子上前几步,深深作揖:"学生拜见大将军。方才我们正在讨论为何而学,不知...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?"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。
曹璟缓步走入庭院,靴底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。他环视众人,目光温和而深邃。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,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。
"你们说的都对。"曹璟的声音不疾不徐。
士子们面面相觑,露出疑惑的神色。那个青衣士子忍不住问道:"可是...我们的观点分明相左..."
曹璟微微一笑:"就像登山。有人为看日出,有人为锻炼体魄,有人只是喜欢爬山。"他顿了顿,"但只要最终登上山顶,看到的风景都是一样的。"
庭院里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。士子们若有所思地低下头,有人小声嘀咕:"大将军此言...发人深省..."
那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突然红了眼眶,他上前深深一揖:"多谢大将军指点。学生...学生明白了。"
曹璟负手立于太学庭中,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出神。一阵寒风掠过,卷起他宽大的衣袖,却未能打断他的思绪。忽然间,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,仿佛穿越千年时光,与后世那位"先忧后乐"的贤臣心意相通。
"来人,备笔墨。"曹璟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而坚定。
侍从们连忙在院中石桌上铺开素白绢帛,研好浓墨。曹璟挽起衣袖,执笔在手,笔锋在墨池中轻轻一转。雪花飘落在绢帛上,瞬间化作点点水痕,他却浑然不觉。
笔走龙蛇间,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绢上:"予观夫洛阳胜状..."王肃悄悄走近,看着那些前所未见的词句从曹璟笔下流淌而出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这些文字既非经书典故,又不像当世文风,却自有一番撼动人心的力量。
当写到"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"时,曹璟的笔锋微微一顿。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殚精竭虑,想起那些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,笔下的墨迹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。
"大将军此文..."王肃忍不住出声,却又不知该如何评价。这文章看似简单直白,却字字千钧,直指为政者的本心。
曹璟搁下笔,将绢帛递给身旁一位年轻士子:"诸位且看。"
那士子双手接过,刚读了几句便浑身一震。他的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,越到后来越是洪亮:"...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..."
庭院中渐渐安静下来,只有诵读声在风雪中回荡。士子们不自觉地围拢过来,有人眼中闪着泪光,有人紧握双拳。当读到"先天下之忧而忧"时,一个身着青色儒袍的年轻士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。
"大将军!"他声音哽咽,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,"学生...学生今日方知何为士人之责!愿随大将军鞍前马后,虽死不辞!"
这一跪仿佛打开了闸门,其他士子也纷纷跪倒在地。雪越下越大,落在他们单薄的衣衫上,却无人顾及。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子激动得胡须直颤:"大将军此心,可比日月!某虽不才,愿效微劳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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