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夜寒凉,皎月孤悬夜空之上,昔日璀璨星光似被这彻骨之寒吓怕了,纷纷躲进天幕之中,不见丝毫踪迹。
杨羡一番言辞恳切说完,杜仰熙半晌不语,唯有呼出的雾气在清冷中氤氲开来,宛如一层薄纱,将他本难以看清的面庞又添了三分黯淡。
许久,杜仰熙才缓缓开口道,“你为何要帮我?”
自于开封府阴暗潮湿的大牢中度过月余之后,杨羡便极为怕冷。
他将本已裹紧的斗篷又往身上拢了拢,后道,“昔日吴家兄长待我不错,郦大姐姐对我亦是关怀。不管是为了他二人中的哪一个,都断不会让你做出那不可挽回的蠢事来。”
杜仰熙闻言,轻笑道,“前面那位、我与他连面都未曾见过,大娘对我更是冷淡。你说为了他们,实难取信于人。”
杨羡坦然道,“管你信与不信,就当我是看不惯那负心之人好了。
如今话已说清,既不用你担上‘以子告父’的忤逆大罪,也能成全你对大姐姐的一片痴心,当是两全其美。
你听我吩咐便是。”
言罢,他也不理杜仰熙是否应下,径直开门走了出去。
门外,郦家的人已然离去。
杨羡抬脚上了马车,吩咐起程回家。
一旁的千盛欲言又止,直至马车行至杨府门口,才在扶着杨羡下车时低声道,“郎君,方才您与杜郎君谈话之时,郦家也来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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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的汴京一如既往的干旱,除却初冬淅淅沥沥的三两日外,竟再未落下一片雪。
郦、杜两家一片静谧,既没有急切做定婚事,也未提及分道扬镳,杜仰熙仍时常在郦寿华面前殷勤献好。
可汴京城中却流言兴起,皆传杜状元一朝得势,似要抛下贫贱时定亲下的未婚妻,入赘虞家为婿。
六福斋中也有茶客当面询问此事,郦娘子含糊混过,更让众人认定流言为真。
又过几日,便另有他人上门向郦寿华提亲,直把杜娘子气的老泪纵横。
因新科进士们尚未授官,都在汴京苦等。赵祯便借腊月初八、在琼林苑设下粥宴,邀一、二的进士们同享。
张大相公兼任礼部尚书,此类宴请之事也算他份内之责。
赵祯未亲至,他便邀了几位得闲的朝臣前来作陪,也算对久未授官进士们的稍稍安抚。
此次科考因是加开,中第者仅有一百七十三人,比往届略少。连带着书童、奴仆也不过三四百之数,在偌大的琼林苑中仍显得冷清。
可琼林苑外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汴京富庶,百姓们生计不愁,便格外爱凑热闹,都想前来沾沾文人们的书香气。
引得卖茶的、卖花的、关扑的、逗趣的,将金明池边围得水泄不通。
进士们先尝了粥食、谢过天家的恩典,便如往常般开始饮酒。
酒过三巡,便有一位莽撞的学子,佯装喝醉,举杯说道,“某不才,近日遇到个千古难题,想说来与诸位同科讨论一二。”
话刚落地,便有人起哄道,“一人计短,三人计长,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。”
这人便娓娓道来,“有一书生,早年父母双亡,落魄至极,濒死之际幸得一老翁相救。
老翁爱其文采出众,便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他,还资助书生继续求学。
偏在春闱前夕,突发大水,老翁不幸感染瘟疫,一病不起。虽散尽家财,却未能救的命来。
书生欲进京赶考,家中却已无钱财。若诸位是这书生,当如何是好?”
往日宴席之上,众人吟诗斗文的累了,便会将听来的奇闻趣事讲出来,或一同欢笑,或辨析道理,也算常事。
众进士们未察觉异样,皆仔细聆听。
一人笑道,“若是我,当先妥善照顾好娘子。她刚失去父亲,又没了家私。若我再离去,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活下去?”
另一进士却不赞同,道,“这可不行,春闱三年一次,错过这次又得等上三年。
若是我,当带着娘子一起走。反正家中钱财散尽,也没甚可留恋的。
若是没有亲戚朋友可借来路资,便去学政处求来公券,路上帮人做做账、卖些字画,想来也能赶到汴京。
不过这书生不会一直仰仗岳家,自己一文钱都没赚过吧!”
那学子微微一笑,道,“兄台问的正是我想问的,我也如此反问出题之人,说大丈夫立身于天地间,怎能如此不通庶务?
不说撑起门楣,反倒全赖岳家养活?”
早已有人听得不耐烦,嘟囔道,“阿让,这算什么千古难题,不会只如此吧?”
原来这莽撞学子正是一甲第六的桑延让,他笑道,“莫急莫急,后面自然还有。
这书生与你我不同,他自负读书人清高,不屑去赚取钱财,又怎舍得拉下面子去学政处求公券?
哪个都没选,而是让他娘子去别家卖身为奴三年,换来钱财供他进京赶考。
虽此人品行不佳,可学问极好,一朝放榜竟高中了状元郎。被一高官看中,不顾他已有糟糠之妻,要将独生女儿嫁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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