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:亡者初醒
施文德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了他的骨髓。
这种感觉很奇怪——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死了。六十八年的阳寿在三天前的子时走到了尽头,当时他正躺在自家后院的藤椅上,望着仲夏夜的满天星斗。心脏的疼痛来得突然而温柔,就像老友轻拍肩膀提醒他该启程了。他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长孙惊慌失措的脸,和从自己手中滑落的蒲扇。
"这是哪里?"施文德试图开口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,那曾经把脉问诊、抓药针灸的手指如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,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,却没有血液流动的痕迹。
四周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,不是人间常见的晨雾,而是一种凝固的、带着腐朽气息的灰暗。雾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,每一粒都闪烁着微弱的磷光,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。
施文德试着迈出一步,发现自己轻飘飘的,仿佛踩在棉花上。他本能地摸向腰间——作为镇上有名的郎中,他生前总会在腰带里缝几枚铜钱应急。但此刻,那里空空如也,只有一根褪色的布条松松垮垮地系着。
"新来的?"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雾中传来,惊得施文德浑身一颤。
雾气向两侧分开,走出两个高大的身影。左边的生着牛头,铜铃般的眼睛泛着血红;右边的长着马面,鼻孔里喷出青灰色的烟。他们都穿着破旧的黑色差服,腰间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,走路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。
施文德倒吸一口凉气——这分明是民间传说中的牛头马面!他下意识后退,脚跟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。回头一看,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牌楼,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狰狞大字:鬼门关。
"我...我真的死了?"施文德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
牛头鬼差咧嘴一笑,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:"死得透透的。姓甚名谁?"
"施文德,字子谦,青林镇人士。"
马面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,粗糙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,发出沙沙的响声:"施...文...德...找到了。阳寿六十八,己卯年七月初三子时咽气,死因..."他眯起眼睛,"心脉衰竭。生前职业?"
"郎中,在青林镇开了间'济世堂'药铺。"施文德回答,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鬼门关内。牌楼后的景象被浓雾遮蔽,只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。
牛头突然凑近,腐臭的气息喷在施文德脸上:"带钱了吗?"
"钱?"施文德一愣。
"装什么糊涂!"马面不耐烦地抖了抖铁链,"买路钱!阴间不收阳钞,要的是金银元宝、冥钱纸马!"
施文德这才想起,按照家乡风俗,人死后要在口中含一枚铜钱,手里攥几张纸钱,为的就是打发阴间的小鬼。可他死得突然,家人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。
"我...我没有..."他嗫嚅道。
两个鬼差对视一眼,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。牛头一把揪住施文德的衣领,将他提离地面:"没钱也敢来鬼门关?"
第二节:阴间规矩
铁链重重抽在施文德背上,他痛得弯下腰,却发现这种痛与生前不同——没有淤青,没有骨折,却直击灵魂深处,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直接搅动他的三魂七魄。
"求求二位差爷..."施文德跪在地上,额头抵着冰冷的黑土,"我生前治病救人,从未做过恶事..."
"闭嘴!"马面一脚踢在他胸口,"在阴间,善行不值钱,值钱的是这个!"
鬼差搓着手指,做出数钱的动作。施文德这才明白,原来阴间与阳世一样,没钱寸步难行。
牛头从腰间解下一根布满倒刺的皮鞭:"按规矩,无钱过关者须受'三刑'。第一刑,钻钱眼!"
他打了个响指,鬼门关的基石下突然出现一个狭小的洞口,边缘布满锋利的铜钱状锯齿,仅容一人匍匐通过。洞口内壁烧得通红,散发出灼人的热气。
"钻过去!"马面厉声喝道。
施文德颤抖着趴下,刚碰到洞口边缘,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灼痛。他咬紧牙关,一点点往里爬。铜钱锯齿割裂他虚幻的衣衫,在他灵体上留下道道伤痕。最痛苦的是洞内的狭窄——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挤压他的魂魄,要把他压成一张薄纸。
不知爬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亮光。施文德用尽最后力气冲出洞口,瘫倒在外面的空地上。他的灵体上布满焦黑的痕迹,却诡异地没有流血。
"第二刑,滚钉床!"牛头的声音如影随形。
施文德还没喘过气,就被拖到一块布满尖钉的铁板前。钉尖上沾着可疑的黑色物质,散发出腥臭的气味。
"自己滚过去,"马面狞笑道,"或者我们帮你。"
施文德闭上眼睛,横下心往钉床上一躺。尖锐的疼痛瞬间贯穿全身,每一根钉都像是有生命般往他灵魂深处钻。他咬破嘴唇(如果灵魂也有嘴唇的话),强迫自己翻滚。一圈、两圈、三圈...当终于滚完规定的三圈时,他的意识已经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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