镖旗映边关
暮春的冀南已褪去寒意,“陈记”总号后院的算盘声与伙计们清点绸缎的吆喝声交织成热闹的商音。陈承业刚验完一批从蜀地运来的蚕茧,指尖还沾着淡淡的蚕丝清香,门房便急匆匆闯进来,神色里带着几分慌张与郑重:“东家,京里来的官爷,说是兵部的,要见您!”
陈承业心头微动,将沾着蚕丝的手在布巾上擦了擦。自十年前接掌家业,他见过的官员不算少,但兵部直接派人登门,还是头一遭。他整了整青色绸缎长衫的衣襟,快步走向前堂,远远便见两位身着绯色官袍的男子端坐堂中,茶盏未动,神色肃穆。
“在下陈承业,不知二位大人驾临,有失远迎。”陈承业拱手作揖,目光落在为首者腰间的银鱼袋上——那是五品官员的标识,看来来者身份不低。
为首的官员放下茶盏,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中悬挂的“信字为先”匾额,又掠过墙上那张标记着陆路、海路商线的地图,才缓缓开口:“陈东家不必多礼,在下兵部职方司主事李默。此番前来,是奉了上头的令,有一事相托。”
“大人请讲,但凡陈记能办到的,绝无推诿。”陈承业沉声道,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——那是他心绪波动时的习惯,当年父亲陈远教他谈判时,总说“沉住气才能看清门道”。
李默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卷文书,推至陈承业面前:“边关战事吃紧,漠北鞑靼频频扰边,将士们的冬衣急需补充。听闻‘陈记’商路遍布中原至西域,南达南洋,更难得是信誉卓着,朝廷有意让你负责这批军需绸缎的供应与押运。”
“军需绸缎?”陈承业展开文书,泛黄的宣纸上清晰写着需求:上等棉布五千匹、绸缎两千匹,需在霜降前运抵蓟州边关,且布料需厚实耐磨,能抵御北疆严寒。他的指尖划过“霜降前”三字,只觉肩头陡然一沉——如今已是暮春,算下来不过五个月的光景,既要备足货,还要穿越千里商路,其间变数难料。
李默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,补充道:“朝廷知晓此事不易,运价与料钱均比市价上浮两成,且先付三成定金。但有一条,必须保证质量,更不能误了工期。若出半点差池,便是贻误军机,非同小可。”
这话如重锤敲在陈承业心上,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。那时他才十五岁,父亲陈远接了押送军粮至雁门关的差事,恰逢百年不遇的暴雪,商道被封。陈远带着镖队在雪地里凿冰开路,饿了便啃干硬的麦饼,冻僵了就围着篝火搓手取暖,硬生生比约定时间晚了一日抵达。守关将领见军粮虽迟却完好无损,镖师们个个冻伤却眼神坚毅,不仅未加责罚,反而赞陈家“重诺如金”。后来他才知道,那批军粮若再晚三日,边关将士便要断粮。
“父亲当年能顶着暴雪送军粮,我为何不能按时送绸缎到蓟州?”陈承业心中已有决断,抬眼时目光坚定,“李大人,这差事,陈记接了。”
李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:“早闻陈东家行事果决,今日一见名不虚传。只是蓟州一路不太平,既有流寇,又有鞑靼探子,寻常镖队怕是难以应对。”
“这一点大人放心。”陈承业早有考量,“当年父亲押军粮时,便曾与边关守军协作。此次我提议‘镖队与边防军联合护镖’——陈记镖队熟悉商路,守军熟悉边关地形与敌情,二者配合,可保万无一失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我会让镖队先护送布料至沧州,那里距蓟州已近,届时请守军派一队骑兵接应,沿途互为犄角。另外,每批布料出厂前,我都会亲自验看,确保一尺布、一缕线都符合军需标准。”
李默闻言抚掌:“陈东家考虑周全,此事便这么定了。三日后,定金会送至府中,还望陈东家早日筹备。”
送走两位官员,陈承业立刻召集核心伙计议事。绸缎行的王福一听是军需差事,眉头先皱了起来:“东家,这可不是普通的生意。军需布料要求严,工期又紧,万一赶不出来,或是路上出了岔子,咱们陈家的名声可就砸了!”
“王叔,正因为是军需,才更要接。”陈承业走到地图前,指着蓟州的位置,“父亲常说,‘生意做的是人心,赚的是口碑’。能为边关将士出份力,既是陈家的本分,更是让‘陈记’的信誉扎根在朝廷心里。至于工期,咱们有办法。”
他转向账房旁的柳如氏:“柳姨,麻烦你立刻核算库存,统计咱们现有的棉布与绸缎数量,缺口多少列个清单。”又对王福道:“王叔,你带几个伙计去江南、蜀地,找咱们常年合作的织坊,许他们加价一成,务必让他们优先赶制军需布料,要求只有一个——厚实、耐穿,不能有半点偷工减料。”
最后,他看向镖队总领李二郎:“二郎,你挑二十名最精锐的镖师,熟悉蓟州路线的优先。再备足干粮、水和伤药,咱们得提前勘察一遍商路,看看哪里有险滩,哪里易藏匪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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