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赵家?”张妈脸都白了,“太太,这可使不得啊!赵家和咱王家是世仇,您这一去,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什么?”王虎妈打断她,拿起桌上的红木梳子,慢悠悠地梳着头发,“他赵洪生要是真对闺女好,就不会动我。再说了,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。”
她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,拍在桌上:“这是当年老王头跟他哥签的合作协议,一直压在箱底。他赵洪生惦记这码头的经营权,惦记了二十年,我把这个送过去,再加上他闺女那层关系,他要是识相,就得给我这个面子。”
张妈看着太太眼里的锋芒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。老王头被人堵在巷子里,是她拎着菜刀冲出去,硬生生把人从刀堆里抢回来,脸上淌着血,还笑着说“谁敢动我男人,先过我这关”。这些年为了护着王虎兄妹,她藏起了锋芒,可骨子里的“铁娘子”,一点没改。
“可是太太,”张妈还是担心,“赵家的人……”
“他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,”王虎妈放下梳子,语气平静却带着股狠劲,“我就让他们闺女三天睡不着觉。赵洪生那老小子,最疼的就是小雅,比疼他自己的命还甚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穿衣镜前,换上件墨绿色的旗袍,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——那是老王头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。镜中的女人虽然眼角有了细纹,可腰杆挺得笔直,眼神里的锐气,一点不输当年。
“备车。”她拿起手包,声音斩钉截铁,“告诉司机,直接开去赵家老宅,门口要是有人拦,就说……王家的亲家母,来拜访了。”
张妈看着太太的背影,突然觉得鼻子一酸。这些年,太太为了这个家,为了王虎兄妹,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罪,只有她最清楚。现在总算有件能让她舒心的事,就算冒险,也值了。
汽车驶出王家大门时,阳光正好。王虎妈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嘴角忍不住往上翘。
赵洪生啊赵洪生,当年你赢了我男人半条码头,现在,我可要赢你个儿媳妇回来了。
她仿佛已经看见,王虎和小雅站在一起的样子,看见码头再也没有刀光剑影,看见王玥安安稳稳考上大学,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老王头,终于能松口气。
风从车窗吹进来,带着淡淡的花香。王虎妈闭上眼睛,心里默念:“老头子,你看,咱儿子的好日子,要来了。”
赵家老宅的堂屋,八仙桌上摆着刚沏好的龙井,雾气袅袅,却掩不住满室的剑拔弩张。
赵洪生坐在上首,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,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,落在王虎妈身上。她刚进门时那句“亲家母特来拜访”,差点让他掀了桌子。
“王太太,”赵洪生呷了口茶,声音冷得像深秋的河水,“我敬你是女中豪杰,可有些话,说早了。”
王虎妈没接话,反而从包里掏出个牛皮本,推到他面前。封皮上“码头账册”四个字,是老王头的笔迹,边角磨得发亮。
“这是民国二十三年的账,”她声音平静,“你爹当年跟我公公合伙运粮,遇上海盗,我公公把活命的木板让给了你爹,自己沉了海。这笔账,赵家欠王家一条命。”
赵洪生的手猛地收紧,茶盏在桌上磕出脆响。
“后来你哥抢我家码头,”王虎妈又掏出张泛黄的报纸,上面印着码头火拼的新闻,照片里年轻的赵洪生举着刀,身后是熊熊烈火,“我男人断了三根肋骨,却没让手下动你哥一根手指头——因为你爹临终前托孤,说赵家就剩这根独苗。这笔账,王家欠赵家半条码头。”
堂屋里静得能听见茶香落地的声音。赵洪生的呼吸粗重起来,眼里的冰开始融化,露出底下翻涌的红。
“再后来,”王虎妈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点疲惫的沧桑,“你嫂子护着肚子死在仓库,我男人偷偷给她立了块碑,每年清明让孩子去磕头。他说,女人家不该卷进来。”
赵洪生猛地抬头,眼里的震惊藏不住——他找了二十年的妻子墓碑,竟然在王家的祖坟旁?
“你以为江湖是什么?”王虎妈忽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是刀光剑影?是地盘码头?我告诉你,是冤冤相报何时了!我男人躺ICU三个月,你闺女绝食抗议,孩子们招谁惹谁了?要为上辈的血债买单?”
她站起身,走到赵洪生面前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积压了二十年的痛:“当年我抱着虎子躲在暗格里,听着你哥的人砍门,我也想过跟你们同归于尽!可看着孩子哭,我就想,不能让他一睁眼就看见血!”
“你以为赵洪生容易?”赵洪生猛地拍桌,茶水溅了满桌,“我女人死的时候,手里还攥着给我留的麦芽糖!我把闺女护得跟眼珠子似的,就是怕她沾半点血腥,结果呢?她偏要往王家跑!”
“那是因为孩子们心里干净!”王虎妈指着窗外,阳光里,王虎和小雅正蹲在石榴树下说笑,手里分着半块麦芽糖,像两只没受过惊的小鹿,“他们没见过咱当年的血,没闻过码头的腥,他们只知道谁对自己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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