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回学校的路上,赵磊忽然说:“等下次我再挣着钱,领你去吃红烧肉,我妈说吃了长力气。”
来福看着他清瘦却挺直的背影,悄悄把自己省下的两个饺子塞进他兜里——就像小时候,姐姐们总会把碗里的肉夹给她。原来在这陌生的城市里,有人把她的瘦放在心上,把自己的苦藏在身后,这就比什么都珍贵。
那天赵磊从图书馆出来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地图,神秘兮兮地拽住来福:“跟你说个事——我跟地质系的几个学长约好了,明天去城南的黑风口考察,听说那地方以前出过金矿,说不定能捡俩金疙瘩回来。”
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戳了戳,眼里闪着光,像发现了新矿脉:“要是真能找到,咱俩四年的生活费就都解决了,你也不用总啃馒头,我也不用周末去工地搬砖了。”他笑起来时,眼角有颗小小的痣,在夕阳下忽明忽暗,“到时候,我先请你去吃那家东北饺子馆的酸菜白肉锅,再给你买台新显微镜,镜头比现在这个清楚十倍。”
来福看着地图上“黑风口”三个字,那地方她在县志上见过,说是山高林密,常有野兽出没,去年还有驴友迷路被困。她拽了拽他的胳膊:“那地方太危险了,学校不让私自去野外考察。”
“没事,”赵磊拍了拍背包,里面露出半截地质锤,“我们带了指南针和急救包,学长去过三次,熟得很。你放心,我命硬,小时候在山里摔断过腿,照样爬回来了。”他往她手里塞了块水果糖,是上次工头发的福利,糖纸都皱了,“等我好消息,回来给你带金疙瘩——哪怕是块黄铁矿,也能当标本看。”
第二天一早,来福去实验室的路上,看见赵磊和几个学长背着登山包往校门口走。他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,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小腿上被蚊子咬的红疙瘩。路过公告栏时,他特意停了停,看了眼上面贴着的“野外考察安全须知”,然后回头冲来福挥了挥手,笑得像个要去探险的孩子。
来福捏着那块没拆的水果糖,忽然觉得嘴里发苦。她知道他不是贪财,是想让她能安心买本进口的《矿物图鉴》,想让自己能少去工地搬几天砖,多在图书馆看几页书。那些藏在“金疙瘩”玩笑里的心意,比任何矿石都重。
实验室的阳光很亮,照在摊开的标本盒上,那些冰冷的石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。来福对着地图上的黑风口,轻轻说了句:“早点回来。”
赵磊回来那天,是被两个学长架着的。他裤腿撕开个大口子,膝盖上的血把磨破的布料浸成了深褐色,胳膊上划着几道长长的血痕,沾着泥土和草屑,可脸上却笑开了花,像个得了糖的孩子。
“你看!”他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层层打开,里面躺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疙瘩,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,“真让我摸着了!在黑风口那道悬崖上,嵌在石缝里,我瞅着像金子,就爬上去撬了。”
来福看着他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,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:“你命都不要了?”
“没事没事,”他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,力气大得像在拍石头,“那悬崖是陡,可我想着,这疙瘩能换你那本《矿物图鉴》,还能请你吃三回酸菜白肉锅,就啥也不怕了。”他咧着嘴笑,露出颗小虎牙,“你都不知道,我撬它的时候,手直抖,可一想到你拿到书的样子,忽然就有劲儿了,噌噌往上爬,跟猴子似的。”
学长在一旁插话说:“那石缝在半山腰,底下就是深沟,我们都劝他算了,他非说‘再试试’,结果脚下一滑,蹭着岩壁滑下来好几米,愣是把那疙瘩攥在手里没松。”
赵磊不在乎这些,只顾着把金疙瘩往她手里塞:“你收着,明天就去首饰店问问,看能换多少钱。不够的话,我再去工地上搬几天砖,保准够你买那本书。”他胳膊上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,滴在金疙瘩上,红的金的混在一起,刺得人眼睛疼。
来福没接,转身就往校医院跑,回来时手里攥着碘伏和纱布。她蹲下身给他包扎伤口,指尖抖得厉害,碘伏擦在伤口上,赵磊“嘶”地吸了口冷气,却还在笑:“你看,咱这算不算‘金石为开’?等把它卖了,我先……”
“先养伤!”来福打断他,声音带着哭腔,“书我不买了,饺子我也不吃了,你再敢去悬崖上撬石头,我就……我就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赵磊愣住了,随即挠了挠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:“不撬了不撬了,这一块就够了。”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,忽然把金疙瘩又往她兜里塞了塞,“拿着吧,这是咱俩的‘第一桶金’,等以后我成了地质工程师,给你找块更大的,比这块大十倍。”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赵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可看着来福小心翼翼把金疙瘩收进布袋里的样子,忽然觉得浑身的伤都值了。他不知道,很多年后,这块小小的金疙瘩会被来福嵌在标本盒里,旁边写着“勇气”二字,比任何奖杯都更让她记得,曾有个少年,为了让她安心读书,敢在悬崖上搏命,笑得像拥有了全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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