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佐藤少佐?”副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,“神木大人让您过去一趟。”
佐藤美穗猛地回过神,脸颊竟有些发烫。她慌忙转过身,背对着姜山,手在军装上胡乱抹了两把,好像这样就能擦掉刚才那点不该有的慌乱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的声音有点哑,快步往走廊尽头走,却感觉姜山的目光好像落在了她背上,烫得她脚步都乱了。
走到拐角处,她才停下脚步,扶着冰冷的墙壁,心跳得像擂鼓。
刚才……她为什么会脸红?
她是恨姜山的。是他杀了少川小左,那个在樱花树下跟她求婚的男人;是他毁了她的婚约,让她成了军部眼里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。她应该盼着他死,盼着他被阴阳师们折磨得不成人形才对。
可这些天,看着他对着荷包傻笑,听着他夜里梦呓喊儿子的名字,甚至看着他被研究员们围着问东问西时,那副不耐烦却又懒得发作的样子……她心里那点恨,竟像被雨水泡过的柴火,慢慢发了潮,再也燃不起来。
尤其是那天,他说“八能胸口的龟甲要是磨坏了,清辞该心疼了”,语气里的牵挂,真真切切,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。她突然想起少川小左也说过类似的话,说等打完仗,就给她盖座带院子的房子,种满樱花。
都是想护着自己的家,都是想守着心爱的人。凭什么少川的是“圣战”,姜山的就是“叛逆”?
“完犊子了……”佐藤美穗喃喃自语,手捂住发烫的脸。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吓得她浑身一激灵。
她该不会……真的对这个杀了她未婚夫的仇人,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?
走廊尽头,神木大雷的办公室门开着,里面传来阴阳师们兴奋的讨论声,大概又在研究姜山说的哪句“家常话”。佐藤美穗深吸一口气,挺直脊背,一步步走过去。
她不能有这种想法。绝不能。
可眼角的余光,还是忍不住往庭院的方向瞥了一眼。姜山已经穿上了褂子,正坐在廊下,手里拿着根树枝,在地上画着什么,看形状,像个歪歪扭扭的家。
佐藤美穗的心跳又乱了,脸颊的热度怎么也退不下去。
完了。她想。好像有什么东西,正在心里悄悄变了质,连她自己都拦不住。
佐藤美穗把记录着姜山练功步伐的本子放在桌上时,手还在微微发颤。本子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脚印,是她蹲在庭院角落,盯着姜山打拳时一步步描下来的——他的步子看着杂乱,却总在转身时踩在特定的位置,像在地上画着什么看不见的圈。
“佐藤少佐,您可立了大功了!”神木大雷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,他手里捏着份战报,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,“您记录的这些脚步,暗合着最古老的阴阳八卦方位!我们把它编成战术,让太平洋前线的士兵照着练,昨天刚传来消息——把美国佬打得落花流水,俘虏了整整一个团!”
佐藤美穗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错愕:“就凭这些脚印?”
“何止是脚印!”老阴阳师抢过话头,捧着她的记录本,像捧着稀世珍宝,“您看这里,他转身时总踩‘坎位’,那是八卦里的‘水卦’,主隐蔽;前进时踩‘离位’,属‘火卦’,主迅猛!美国佬的坦克再厉害,也架不住咱们的人忽左忽右,像泥鳅似的钻空子——他们的炮弹根本打不着!”
他指着战报上的地图,红笔圈出的地方密密麻麻:“就这一套步法,救了咱们至少五千个弟兄!以前跟美国佬硬碰硬,一个师打不过人家一个团,现在用了这‘八卦步’,伤亡降了一半还多!”
神木大雷拍着佐藤美穗的肩膀,笑得满脸通红:“我说什么来着?这小子就是活宝!他自己都不知道,打拳踩的步子,能抵得上十门重炮!”
佐藤美穗没说话,只是看着窗外。姜山正在庭院里打拳,还是那套看似笨拙的招式,转身时脚一拧,正好踩在廊下的第三块石板上——那是她记录里的“兑位”,属“金卦”,主防御。
她突然想起那天记录时,姜山停下来,奇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总盯着我的脚看什么?是不是想偷学两招,回去教你们的人?”
当时她没敢答,现在才明白,他说对了。他们不仅偷学了,还用这偷来的步法,在另一片战场上杀得血流成河。
一个只想回家的码头工人,连八卦是什么都不知道,却凭着骨子里的本能,踩出了能改变战局的步子。这世上的事,真是荒唐得让人说不出话。
“少佐?”副官递来一杯清酒,“该高兴才是,这可是天大的功劳。”
佐藤美穗接过酒杯,却没喝。酒液里映出她的影子,脸色苍白,眼神里没半分喜悦。她想起姜山夜里做梦,喊的总是“清辞,快躲”,想起他给儿子缝龟甲时,手指捏着针线,也是这样一步步,踩在踏实的土地上。
他的步子,从来不是为了杀人,是为了护着身后的人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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