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那几片龟甲。
自打进了溪头村,这东西就被压在箱底,十几年没动过,连姜八能都快忘了它的存在。九妹解开布包,甲片上的纹路在光里流转,像活过来的水,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——这景象,和当年在千佛洞时一模一样。
“咋了?”姜八能扛着锄头进门,见她盯着龟甲发愣,独眼凑近了看,“这玩意儿咋亮了?”
话音刚落,院门外传来几声奇怪的咳嗽,不是村里人的动静。姜八能把锄头往门后一靠,示意九妹把孩子往屋里带,自己则堵在门口,独眼警惕地盯着外面。
三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,为首的留着小胡子,眼神阴鸷,看见九妹时,突然愣住了,随即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另外两人也跟着跪倒,动作整齐得吓人。
“您果然在这里!”小胡子仰头看着九妹,声音带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,“神谕不会错!您就是小泉一刀大人的后代,是我们苦苦寻找的‘龟甲使者’!”
九妹被吓得后退一步,攥紧了手里的龟甲:“你们认错人了!我不叫什么小泉一刀,我是九妹!”
“不,您就是!”小胡子从怀里掏出块玉佩,上面刻着个“泉”字,“这是小泉家族的信物,和您身上的龟甲同源!当年大人在中国留下血脉,神谕说,只有龟甲的持有者,才能继承家族的神秘力量,带领我们重振荣光!”
姜八能听得火冒三丈,上前一步挡住九妹:“胡说八道!她是我媳妇,土生土长的中国人,跟你们日本鬼子没啥关系!”
“您误会了!”小胡子慌忙解释,“我们是偷渡过来的,就是为了找您!现在家族正处于危难之中,只有您回去主持大局……还有这几个孩子,他们身上也流着小泉家的血,必须跟我们走!”
他说着,眼神扫向院里的安安和守田,像在看什么稀有的物件。
九妹突然想起阿吉爷爷说过,她的亲爹娘是被日本人害死的,当年在绿洲,她见过日本兵烧杀抢掠的模样,那些记忆像刻在骨头上的疤,一碰就疼。
“我不去!”她把龟甲护在怀里,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,“我爹娘是被你们日本人害死的,我永远不会去日本!这几个孩子是中国人,是溪头村的人,死也不会跟你们走!”
小胡子的脸色沉了下来,从地上站起来:“使者,您别逼我们用强。神谕说,必须带您回去,否则……”
“否则怎样?”姜八能抄起门后的锄头,独眼瞪得溜圆,“想动我媳妇孩子,先问问我这锄头答不答应!”
安安和守田也挡在九妹身前,安安手里攥着根扁担,守田虽然害怕,却梗着脖子喊:“我爹是英雄,才不怕你们!”
龟甲的光芒越来越盛,映得九妹的脸发白。她突然明白,这东西终究是个祸根,它带来的不是什么神秘力量,是没完没了的麻烦,是想把她从安稳日子里拽出去的手。
“你们走吧。”九妹深吸一口气,把龟甲往地上一摔,“这破玩意儿你们要就拿走,我不稀罕!我九妹这辈子是姜八能的媳妇,是溪头村的人,死也死在这片土地上!”
龟甲落在地上,金光突然熄灭,裂成了几块。小胡子看着碎裂的甲片,脸色大变,像是不敢相信神谕会失灵。
姜八能趁机举起锄头:“滚!再敢来骚扰我家人,我打断你们的腿!”
三个男人对视一眼,大概是被姜八能的狠劲镇住,又或许是见龟甲已碎,觉得神谕失效,最后狠狠瞪了他们一眼,转身匆匆离开了院子,像来时一样神秘。
他们走后,九妹腿一软,瘫坐在地上,抱着碎裂的龟甲,眼泪大颗大颗地掉。姜八能扔掉锄头,蹲下来搂住她,能感觉到她浑身在抖。
“没事了,没事了。”他拍着她的背,声音发哑,“有我在,谁也带不走你和孩子。”
安安把碎裂的龟甲捡起来,想拼凑好,却怎么也合不上。九妹看着那些碎片,突然笑了,带着泪:“碎了好,碎了就清净了。”
那天晚上,姜八能把龟甲碎片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,上面种了棵葡萄藤——九妹总说,想在院里种葡萄,像当年绿洲那样。
“以后啊,它就守着咱的葡萄,哪儿也去不了了。”姜八能拍了拍手上的土,独眼望着星空,“不管是日本人,还是啥神谕,都别想再来捣乱。”
九妹靠在他肩上,听着孩子们熟睡的呼吸,心里突然踏实了。龟甲碎了,可家还在,人还在,这就够了。
第二天,姜八能去村部把这事告诉了王干事,王干事听了,气得拍桌子:“反了他们了!我这就上报,以后加强巡逻,看谁敢再来!”
日子又恢复了平静,只是九妹偶尔会望着院角的葡萄藤发呆。姜八能知道她在想什么,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,给她讲年轻时在天山的事,讲那些杀不尽的邪教崽子,最后总会说:“你看,再难的坎咱都过来了,以后也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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