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禾的断刀“噌”地出鞘,刀身断口处的寒光映着他充血的眼:“放了她,阵图我给。”
“晚了。”黑袍人突然挥手,按在阿杏肩上的黑衣人猛地发力。阿杏却在这时挣脱开来,像疯了一样扑向黑袍人,手里的粟米撒了一地,带着泥土的清香:“石禾!别信他们!快走——”
利刃入肉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风吹过粟叶。石禾眼睁睁看着那把冰冷的匕首刺穿阿杏的后背,鲜血顺着她的粗布衫往下流,染红了脚下的田埂,也染红了散落的粟种。阿杏倒在地上,最后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那句没说完的话:“等你……回家收粟米……”
“啊——!”石禾发出困兽般的嘶吼。断刀在他手中爆发出刺眼的金光,地脉仿佛被激怒的巨龙,田埂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,黑袍人脚下的土地瞬间塌陷,惨叫声被泥土吞没。他冲过去抱住阿杏,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,手里还死死攥着半粒染血的粟种。
那天夜里,田埂上燃起了熊熊大火。石禾没有掩埋阿杏,而是将她葬在了他们一起耕种的田里,用那袋染血的粟种围在她的坟头。火焰映着他空荡荡的左袖和脸上的血污,曾经温和的眼神里只剩下冰封的寒意。他蹲在坟前,用断刀在地上刻下无数遍“阿杏”,刻痕深到渗出血水,与泥土融为一体。
黑袍人的尸体被地脉吞噬后,再没人敢轻易靠近这片田埂。但石禾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他将阿杏的艾草帕子系在断刀柄上,帕子上的平安结早已磨烂,却带着她最后的温度。他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村庄,转身走进了无边的夜色,断刀在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冷光。
从那天起,江湖上的独臂大侠变了。他依旧管不平事,却再无半分温度。贪官污吏被他用阵法制住时,看到的不再是警示,而是地脉翻涌的灭顶之灾;强占良田的恶绅被他废去手脚,扔在荒野任其自生自灭,连一丝怜悯都没有。
有人说他被仇恨吞噬,成了只会复仇的修罗;有人说他的心跟着妻子一起死在了田埂上,剩下的只是一具行侠的躯壳。石禾从不辩解,他的断刀越来越快,地脉阵越来越狠,那些曾经在田埂上悟出的阴阳生息之道,如今只剩下“逆我者亡”的杀伐之气。
他路过一片荒芜的战场,不再用青麦安抚亡魂,而是引地火焚烧白骨,让怨气随灰烬散尽;他遇到逃难的妇人,不再递出粟种,只冷冷地指一条生路,转身便走,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负担。只有断刀柄上的艾草帕子,在风中轻轻颤动,提醒着他曾经有过的温暖。
某个雪夜,石禾坐在一处破庙里,炉火映着他脸上的疤痕。他摸出那半粒染血的粟种,放在掌心反复摩挲,粟种早已干透,却像烙铁一样烫。他想起阿杏在田埂上笑的样子,想起她递来的水壶,心口突然传来剧痛,比断臂时的伤口更疼。
但这疼痛很快就被冰封。他握紧断刀,将粟种塞进怀里,与那两块早已冰冷的玉佩贴在一起。从今往后,这世间再无眷恋田埂的农夫石禾,只有手握断刀、专斩不平的独臂侠。他的刀下再无生机,心中再无温情,只留下那片染血的田埂,和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,在记忆深处化作永不熄灭的恨火。
断刀誓·世道变
石禾站在阿杏的坟前,已是三年后的清明。田埂上的粟种发了又枯,枯了又发,却再没人像当年那样弯腰拾掇。他蹲下身,用断刀拨开坟头的杂草,刀刃划过泥土的声音又冷又硬,像他此刻的心跳。
“阿杏,你看这世道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,断刀柄上的艾草帕子早已褪色,“我原以为种好地、守好你,就够了。可战争带走了爹娘,带走了兄弟,现在连你也……他们说我无情,可这无情是谁逼出来的?”
风卷着纸钱飞过田埂,像一群破碎的蝴蝶。石禾想起父母临死前塞给他的半袋粟种,想起兄弟断气时喊的“回家”,想起阿杏最后那句“等你收粟米”——这些最朴素的念想,却被这世道碾得粉碎。他猛地将断刀插进地里,刀身震颤着引动地下的地脉,周围的粟苗突然无风自动,根须在泥土下交织成网,像一张愤怒的脸。
“他们说我用阵术伤人太狠,说我失了‘侠道’。”石禾冷笑,指尖抚过断刀的缺口,“可这世道的规则本就歪了!有功者无赏,伤残者无依,连守着田埂过日子的人都要被追杀——这样的规则,留着何用?”
他拔出断刀,转身走向咸阳。这一次,他不再是专管乡野不平的独臂侠,他要去掀动那最根本的“地脉”。地脉阁的老黑衣人曾说,天下大势如地脉流转,阴阳失衡太久,便会有大动荡。如今这世道,早已是阳盛阴衰、强者逞凶,是时候让规则换一换了。
石禾先去了当年发放发霉粟米的营地。旧营早已荒废,只剩断壁残垣。他在营地基址上布下“倒转阴阳阵”,白日里烈日炎炎如烈火焚身,夜里却寒风刺骨似冰窖。那些曾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官吏,只要靠近营地半步,便会被阵术缠上,夜夜梦见断腿的少年兵和发霉的粟米,不出半月便疯的疯、瘫的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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