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一章
此时此刻最心急的实则是承淇,他不懂十妹怎么会突然失仪,进忠把赏赐的糕点献上,她竟只顾着吃,也不出言谢恩。
虽然他认为进忠算是个好相与的人,不见得会回去对皇上煽风点火,但十妹这般到底还是不妥,他只好替她开口:“儿臣与十公主谢过皇阿玛。”
嬿婉被承淇一言惊醒,搁下手中的糯米糍,面子似有些挂不住,也换了副笑面道:“儿臣谢过皇阿玛。”
承淇今日下学早,且昨日说好本是要去给皇额娘请安的,在十妹这儿耽搁了许久,他再一细想生怕进忠无意间与他人道出在永寿宫见过自己,便思量着要邀他小坐片刻,与他好好说上两句软话。
嬿婉全然反应过来,自己与四哥相隔不过几尺,其实最不该的就是在四哥面前露出任何一丝可能令人生疑的怨念,免得让四哥也被无辜牵扯进来为她劳心。
她先前只顾着以眼神教训进忠,甚至忘了四哥的存在,而现在她只一味地笑着,盘算自己是否该请见她就发怵的进忠先出去,待下回与他单独见了再和他多唠一会儿。
公主的怒色如晨露般悄然消弭,如今又是一片祥和的日光了,但进忠猜想她是因着怕被四阿哥看出端倪的原由,才暂且忍着恶心对自己伪装。
“糕点既已送到,奴才就先告退了。”他不能不识抬举,公主对他展颜,他要想配合她,就也得作出奴才该有的喜兴面孔。他立刻圆了下颌对她笑,但料想她定是急于摆脱自己这张笑起来越发丑陋不堪的面孔,所以又急切地告退。
“等等,公公有急差么?若是没有的话,能否请公公在此小坐一会儿?”经过心理斗争,承淇还是挽留了,他话一出口,不仅进忠被他唬住,连嬿婉也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他。
果然古怪,承淇回想起十妹先前就在自己提及进忠时似对他有不满,他开始推测进忠是否有冒犯过十妹。
但他细细琢磨进忠从他初次碰面起的表现,横思竖想都觉得他算是在奴才中相当正直的那一类人了,而且从宫人们的传言来看,他也不像是拜高踩低的性子。自己哪怕疑遍了御前的太监们,都最不该疑心进忠。
进忠疑惧不已,但见承淇不像有恶意,甚至他还想起身去取一张矮凳,进忠慌忙开口:“奴才有空,但是四阿哥您可别折煞奴才了,奴才站着就成。”
嬿婉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,她赌这是个巧合,四哥仅凭一星半点的眼神什么都不可能猜得出,但尽管这样,她还是局促得捏起糯米糍又放下,始终心神不定。
这阿斗究竟想留自己做什么,进忠心里一团乱麻,他不敢开口发问,只得暗地里一遍又一遍地唤他“斗阿哥”,心里将他当大佛似的拜了又拜,求这位斗阿哥快些放他走,又怨他怎会真看不出公主厌恶自己,当真是个愣子。
四哥会不会是看出了进忠递糕点时对自己不敬,刚好与自己忘记谢恩相抵,因此想点他两句让他莫要生事呢?嬿婉开始胡思乱想,她不肯承认自己不愿意让四哥为难进忠,只心虚地想着四哥倒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脑筋。
“四哥,我忽然觉着我年纪小,似乎落不了好,四位姐姐不拣剩下也轮不到我呢。”嬿婉抢在承淇开口之前,拉着他的衣袖娇嗔道。
自己只要拖住四哥和他逗趣一会儿,就能趁机撵进忠出去了,而且养心殿差事忙,就算不撵他,他见时辰不早生怕误了差也得先离开。
嬿婉无心之言,在进忠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,他习惯性地把公主每一言每一语都咀嚼甚久,反复揣摩她的意思。
他误以为公主是在借此点自己送完了另四位公主的份,最后才送来永寿宫,可见对她的万分轻视。
他不可能怨公主误会自己,毕竟公主若知晓自己特意为她择了类似芋头糕的糕点,只会认为他别有用心,并对他自我感动式的讨好嗤之以鼻。
但公主既然这么说,他还是羞臊不已,仿佛自己那污秽不见光的心思被她赫然扯到了光天化日的台面上。
他无颜面对她,但怕她多心去疑虑自己是最不受奴才待见的公主,又与前世一样屡屡愤恨他人的瞧不起。他心一横狡辩道:“公主,请恕奴才斗胆直言,当时万岁爷点选吃食后说了不拘哪一盘赐予哪一位公主,奴才这才敢按次序装进食盒再按次序呈送,这一盘并不是其他公主们拣剩下的。”
嬿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用词,虽说是按次序送,可那就是他自己装的次序,这盘糯米糍像是他特意为自己挑的。
虽然嬿婉猜的不完全对,但也误打误撞地合了真相。想到这里,她无意识地将半个糯米糍一口吃下,噎在喉口有些不好受,令她想起他几日前大约也是这么个噎法,自己竟然着了他的道,和他同样愚蠢了。
嬿婉生怕被进忠瞧出自己的窘态,连忙不动声色抬眼望他,他只怔怔地立着,面上似有笑意。
她错把进忠的笑当成了嘲笑,难不成他本就是刻意选了黏糊的吃食给自己,等着看自己被噎得上气不接下气?嬿婉心里连羞恼都称不上,只是对他的小心眼儿又好气又好笑。但此时不方便拎他过来问个清楚,况且就算问他他也定会言辞恳切地推得一干二净,只好暂且忍着将盘推向承淇道:“四哥,你也尝尝,味道还是不错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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