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院里。
云嬷嬷看着夫人红彤彤的眼眶,又想到先前谷雨送出去的信。
她小心翼翼道:“夫人可是与国公爷闹别扭了?”
“没有。”祝红玉下意识地否认。
她一否认,云嬷嬷便懂了。
这就是吵架了。
她赶忙给祝红玉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递了过去:“夫人,国公爷那性子您是最清楚的。沉稳持重,言辞金贵。”
她抬眼,小心观察着祝红玉的神色。
“可您瞧,他今日竟会去给您买首饰还巴巴地送过来。方才那封信老奴虽没看,但子平说国公爷在书房里踱了半天步才写好的,定是牵挂着您。”
祝红玉垂着眼睫,没说话。
云嬷嬷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,便继续道:“老奴说句僭越的话,您二位一个心里有话,宁可写碎了信纸、憋红了眼眶也不肯当面说透;一个心里有念,宁可绕着弯子送东西、写书信,也说不出句囫囵软和话。这可不就拧住了么?”
“我不是不肯说。”祝红玉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哑。
“是说了也没用。他那个人你让我怎么办?他不懂。我说了徒增烦恼,也显得我……”
她顿了顿,把“贪得无厌”四个字咽了回去。
“也显得我不识大体。”
“夫人呐,”云嬷嬷急了。
“什么叫不懂?国公爷只是性子冷不是傻!”
她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过来人的笃定:“这男人啊有时候不是不懂,是没开那个窍。您总端着国公夫人的架子把什么都料理得妥妥帖帖,一点错处不让他抓,一点脆弱不让他见。”
“他瞧着是省心,可也摸不着您的真脾气、真心思了呀。他大约只觉得您无所不能,自然也就不知该如何对您好了。”
祝红玉捧着杯子的手,微微收紧。
云嬷嬷见她神色松动,趁热打铁:“老奴觉着国公爷今日送簪子、写信问,笨是笨了点,可那是实打实地在用他的方式试着对您好。您倒好,回封信比奏对还规矩,谢得比见外客还客气。这……这哪里像是夫妻啊。”
“那我该怎样?”祝红玉忽然抬眼,眼眶还是红的,里面全是茫然的无助。
“难不成要我拿着那簪子欢天喜地地戴上,跑去跟他说‘夫君你真好,妾身爱死你了’?”
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:“我做不到,我也……怕。”
怕自作多情,怕换来更深沉默,怕连现在这点相敬如宾的平衡都被打破。
云嬷嬷心里一酸。
她家夫人当年是何等鲜衣怒马、快意恩仇的性子,如今却在这深宅里学会了这般小心翼翼,连真心都不敢轻易交付。
可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,光靠夫人自己硬撑、光靠那点“得体”和“分寸”是过不长久的。
老夫人远在祖宅,手却没缩回去了。
百日宴时那位施夫人不就是现成的例子。
若夫人和国公爷就这么一直“拧”着,冷了心,远了情,那才是真给了外人可乘之机。
卫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之家,没有嫡子就如同房屋缺了主梁,看着再华美,风雨来时也难站稳。
宗族的压力,外头的闲话,天长日久,谁能保证国公爷心里一丝涟漪不起?
就算国公爷意志坚定,那些想攀附的、想塞人的、或是老夫人那边使力的,能断了念想?
到那时夫人该如何自处?两位小姐又该如何?
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后院添了新人,甚至等到庶子出生再来争抢、再来煎熬?
云嬷嬷不愿看到那一天。
所以,夫人必须和国公爷和好。
不仅是为了情分,更是为了在这国公府里立住脚,为了两位小姐的将来。
况且,裴明镜身为夫君,在云嬷嬷看来已是顶顶难得的了。
“夫人,您怕,老奴懂。”云嬷嬷的声音放得更缓,却字字恳切。
“可您也得往实处想。咱们国公爷他跟别家的那些大老爷们不一样。”
她掰着指头,一样样数给祝红玉听:“您瞧,自打您进门后莫说妾室通房,便是稍微有点颜色的丫鬟,国公爷何曾正眼瞧过?当初有那不开眼想爬床的是什么下场,您忘了?”
云嬷嬷的话提醒了祝红玉。
她怀舒儿的那会,有个婆婆留下来的丫鬟想要爬床伺候裴明镜。
直接被裴明镜一脚踹下了床,随后命长随将人拉在整个国公府游行示众,最后发卖了出去。
这一招雷霆之击,直接灭了所有想爬床的人的念头。
别的不说,裴明镜确确实实维护了她国公夫人的体面。
见她表情有所松动,云嬷嬷又道:“是,国公爷话少,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。可您仔细想想,您一进门他是不是二话不说给了您对牌和库房钥匙,由着您施掌家?”
祝红玉默默点头。
多少人从媳妇熬成婆都不一定能掌家。
云嬷嬷又道:“您想整顿那些刁仆、远亲,他是不是默默给您撑腰,该打发打发,该敲打敲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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