铅灰色的云层压在连绵起伏的沙原上空,风裹着沙砾打在驼铃上,叮铃的脆响被撕扯得支离破碎。秦斩勒住骆驼缰绳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目光扫过前方泛着诡异光泽的沙丘——那片沙丘比周遭低陷半丈,沙粒细得像筛过的金粉,在风停的间隙里竟连一丝流动的痕迹都没有,安静得透着股死气。
“都停下!”他沉喝一声,声音穿透弥漫的沙尘。跟在身后的商队队员纷纷勒住驼绳,二十余匹骆驼不安地刨着蹄子,鼻息里喷出的白气在干热的空气里瞬间消散。负责引路的西域向导阿古拉脸色骤变,翻身从驼背上滑下来,蹲在沙丘边缘用羊皮靴尖轻轻戳了戳表层的沙粒,指尖刚碰到,那层细沙便像融化的雪般往下陷了半寸。
“是‘海子坟’!”阿古拉的声音发颤,指着那片低陷区域,“底下是空的,流沙藏在细沙下面,人畜踩上去,眨眼就会被吞干净!”
秦斩眉头拧起,视线越过流沙区望向远处——按照地图标记,商队本该在日落前抵达前方的月牙泉补水,可眼下这片流沙横亘在必经之路上,宽约三十余丈,左右两侧是陡峭的沙山,骆驼根本无法攀爬。他回头看了眼队伍末尾的几辆货驼,上面载着打通西域商道的第一批丝绸和瓷器,还有素问特意叮嘱要带给边陲小镇的草药,若是绕路,不仅会错过补水时间,还可能遭遇夜间出没的沙狼。
“秦大哥,怎么了?”队伍中间传来清脆的女声,素问从驼背上探出头,浅蓝色的帷帽纱巾被风吹起一角,露出她略带担忧的眉眼。她刚把随身携带的扁鹊手记收进皮囊,就察觉到队伍停了下来,空气中似乎飘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。
秦斩还没来得及回话,队伍右侧突然传来一声惊呼。一名年轻队员小李不知何时下了骆驼,正好奇地往流沙区边缘走,想看看向导口中的“海子坟”究竟是什么模样。他的靴子刚踏上那片细沙,脚下的地面突然“嗡”地一声塌陷,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拽着,瞬间往下陷了半尺,沙子顺着裤管往靴子里灌。
“救命!”小李的脸瞬间惨白,伸手想抓住身旁的骆驼缰绳,可那匹骆驼受惊之下猛地后退,蹄子在沙地上蹬出一串混乱的脚印。秦斩眼神一凛,右手握住腰间的弯刀,左脚在驼背上一蹬,整个人像离弦的箭般扑了过去,在小李又往下陷半尺的瞬间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可就在秦斩的指尖碰到小李手腕的刹那,他脚下的沙层突然也开始塌陷。细沙像活物般顺着他的靴底往下流,小腿瞬间被沙子埋住,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从地下传来,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拽着他往下拖。
“别挣扎!”素问的声音骤然响起,她已经快步跑到沙丘边缘,从皮囊里掏出几枚铜钉和一卷粗麻绳,“流沙越挣扎陷得越快,秦大哥你稳住!”她蹲在安全区域的沙地上,将铜钉用力砸进坚硬的沙层里,绳子一端牢牢系在铜钉上,另一端甩向秦斩:“抓住绳子!”
秦斩左手紧紧攥着小李的手腕,右手伸出去够绳子,可脚下的塌陷速度越来越快,沙子已经埋到了他的大腿。小李吓得浑身发抖,身体不自觉地往下坠,秦斩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拽得发酸,掌心的汗水让小李的手腕越来越滑。
“阿古拉,带人拉绳子!”素问喊道,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根银针,快速在小李的人中穴上刺了一下。小李浑身一颤,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些,不再拼命挣扎。阿古拉和另外两名队员立刻扑上来,死死拽住绳子,可绳子刚绷紧,秦斩脚下的沙层突然又“哗啦”一声塌陷,他和小李同时往下陷了一尺,沙子已经没过了秦斩的腰腹。
“这样不行!”素问咬着唇,目光扫过周围的骆驼,突然眼睛一亮,“把骆驼的缰绳都解下来,接成长绳!再把货驼上的木板卸下来!”她记得扁鹊手记里记载过,遇到流沙时,扩大受力面积能减缓下陷速度,眼下只有用木板铺在流沙上,才能给秦斩争取脱身的时间。
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,十几根骆驼缰绳快速接在一起,两名队员扛着卸下来的木板,小心翼翼地往流沙边缘挪。可木板刚碰到流沙表面,就被沙子裹着往下陷,根本无法固定。秦斩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,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沙子越来越密,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,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。
“素问,别管我!”秦斩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看了眼身旁的小李,“先救他,他还年轻!”
“胡说!”素问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,却异常坚定,“我们谁都不会有事!”她突然想起自己皮囊里还有一包用牛油纸包着的羊毛,那是用来防潮的,她立刻把羊毛掏出来,撒在流沙表面,又把木板铺在羊毛上。羊毛果然起到了缓冲作用,木板虽然还是往下陷,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。
“阿古拉,把长绳系在木板上,推到秦大哥身边!”素问喊道。阿古拉立刻照做,长绳一端系在木板上,两名队员合力将木板往秦斩的方向推。木板在流沙上缓缓移动,终于停在了秦斩的身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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