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圆的大脚携着焚尽一切的幽蓝烈焰,重重践踏在震荡的星雾核心之上。
那团冰冷的轨迹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、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呻吟。
星雾并非被踏散,而是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深潭,猛地向内坍缩,旋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翻涌。
“轰——”
不再是规律的轨迹运行,不再是冰冷的秩序流转。
那星雾猛地炸开,又急速收拢,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意志在其中疯狂地撕扯、搏斗。
一时凝出暴猿捶胸顿足、仰天咆哮的狂怒虚影,一时又化为东皇太一那漠然俯瞰、执掌阴阳的冰冷神面。
“我…糊涂?…傻?”
一个混杂着双重音效的声音从爆裂的星雾中艰难挤出。
一个是东皇太一的宏大神音,另一个则是低沉暴虐、带着水汽轰鸣的猿啸。
扭曲交织,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混乱。
“我在山下思索,在封印中看清。”
星雾骤然化作一条浑浊咆哮的淮水虚影,河中不再是清澈的星芒。
而是沉浮着《徭律》《戍律》的残章断句,裹挟着被镇压千古的怨愤,猛地撞向方圆的巨灵之躯。
“我看清了你们的把戏。
你们不过是一代又一代,换着法子要把这天地,把这众生,都装进你们的规矩里。”
淮水虚影撞击在方圆的巨灵身躯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幽蓝火焰与浑浊水汽激烈交锋,蒸腾起大片大片的、带着焦糊味的雾气。
“连我这天生地养的洪水精魄,也要被压服,也要被规训。
也要变成你们秩序的一部分,去做那调节阴阳、循规蹈矩的‘神’。”
看着暴动的猿猴,方圆也不由得感慨东皇太一也是个疯子。
为了能够执掌淮水,或者说在这一场水劫(周礼崩塌)里面占上风,居然不只是抢了无支祁。
还特么的以心印心在心中养了一头无支祁,还特么是包含了那位原始淮水水神千万年感悟的无支祁。
特么的,是真不怕心神失守,被这洪水的意念反向侵蚀,彻底成为那只水猴子。
“看清了?我看你是越看越糊涂。”
方圆冷喝一声,忽悠人这种事儿可不能让人停下来细想。
“规矩?压服?规训?
无支祁,你被压傻了,也被人骗惨了。”
看着这只假猴子,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真猴子。
嗯,只等哪一天东皇太一顶不住了,就会出现一只掌握阴阳之序的无支祁。
“当年禹王压服你,靠的是特么规矩吗?
靠的是那一份人心之欲,是天下万万人心想要让洪水平息的欲望。
东皇太一不仅把你的东西偷走了,还把你这千万年来的感悟也给偷走了。
靠的是特么规矩?怕不是在说笑吧?
龟山之下众神对你的封印是特么能靠着规矩突破的吗?
还有你,无支祁。
你居然认同了人的逻辑?
开始觉得秩序是必要的?
开始觉得当年的反抗是错的?甚至开始用人的口气跟我说话?”
方圆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,如同鞭子抽打在暴猿虚影上。
“你现在这模样,算什么?
被人驯养的看门猴子?
还是自我说服了的、觉得被压在山下是为天下好的蠢货?”
“闭嘴。”
暴猿虚影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,那怒吼中带着被戳穿最不堪真相的极致羞辱和狂怒。
星雾彻底沸腾,淮水虚影倒卷而回,不再是攻击方圆,而是疯狂地冲击着内部那东皇太一的冰冷神面。
“给我死来。”
喧嚣狂妄的杀意,让整片星雾都沸腾了起来。
无支祁朝着东皇太一杀了过去,哪怕这本来就是他自己。
“蠢货。”
东皇太一冷冷道。
阴阳轮转之间,化作最坚不可摧的锁链,就好像当年众神捆缚无支祁一般把这头暴猿又给捆了起来。
“吼。”
面临这熟悉的一幕,无支祁怒吼连连。
混合着被镇压千古的怨愤、被窃取权柄的耻辱、被扭曲意志的狂怒,化作无边神力冲击的他脑子都沸腾了。
他不想再被压在山下了,毕竟对一个好动的猴子来说,那种滋味实在太难受。
在这狂烈的情绪之中,无支祁终于忘了他也是东皇太一。
“看到了吧?这就是私。”
东皇太一此时仿佛真的化身成了传说中的神只,高远无比,至大无上。
“你的私,是脱困,是报复,是恣意妄为,不容丝毫束缚。
是水无常形。
而他的私,是蛊惑,是颠覆。
是看到这天地烽烟四起,亿万私欲如野火燎原。
是火无常方。”
被死死捆缚的暴猿听到此言,挣扎得更凶,吼声震得星雾溃散。
却只是让那阴阳锁链嵌得更深,勒入虚影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方圆倒是没有任何反应,毕竟水火不管什么形态,只要大了起来都容易出事儿。
而现在无论是水还是火都很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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