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。
残阳斜照进屋内时,柳弦正跪坐在青石案前。
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,浮沫在暮色里荡开细碎的金纹。
时少卿第三次将目光投向墙角的药碾,铜杵撞击石臼的闷响惊飞了檐角的鸟雀。
“我爹说三日后派人来接我。“
柳弦忽然开口,暮色在他睫毛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,他抬头看着时少卿:“只是我还是…”
时少卿知道他又要说舍不得自己这类的话,霍然起身:“我去拿个东西。”
“好。”
「我记得你之前说,我与柳弦一道养了个小孩,那人在哪儿?」
【他叫羽之,与城主的孙子关系极好,前两日和城主孙子出去野了,今日就会回来了。】
「好。」
时少卿刚进屋,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。
柳弦走到大门口,一打开药阁大门,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。
风掠过对方肩头半敞的银线暗纹斗篷,露出里面墨色高领束腰,伫立在门口,脸上还有一丝宣布退隐前,他作为玄天域第一修士倨傲的神色。
“阿兄?”柳弦看着门前站着的人,疑惑地出声。
他这阿兄毫无丹修天赋,从自己记事起父亲便总责骂于他。
后来他离家进了学院,近些年来只听闻他有了个“玄天域第一驯兽师”的名头。
想来也很厉害。
“七年未见,你这医馆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些。”
柳书言的目光掠过架上一排排正在晾晒的药材,最终停在柳弦脸上。
“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?”
“阿兄,请。”
说了几句客套话,邀着他进了院子。
两人围着圆桌坐下,气氛本就尴尬的奇怪,现在显得更加凝重。
“阿兄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…”
“我查到你这些年与时少卿有牵扯,今日我来只是想问你,是否认识时少卿…”
檐角铜铃忽地叮咚作响,柳弦分明看见兄长瞳孔猛地收缩。
他顺着那道骤然绷紧的视线回首,正见门后转出一袭素色人影。
“阿兄,他就是时少卿。”
【域主将时少卿视作自己的所有物,所以时少卿才逃到漓洲这等偏远之地。】
「强制爱?」
【许经年,你说话不用太直接。】
「柳书言与域主交好?」
【嗯。】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话音刚落,时少卿的剑鞘已抵在柳书言喉间三寸。
柳弦也从未见过那么凶的时少卿,他抬眸望去,这才发现时少卿眼底浮着血丝,平日温润的眸光竟似淬了冰的刀刃。
“少卿…你误会我了…他不知道我来这里了。”柳书言叹了口气,看了眼时少卿,转过了头。
他额间红纹忽明忽暗,像是要破开皮肤的朱砂痣。
或许自己不该来寻这一趟。
察觉到额头发烫,时少卿调起法力将额间烫意压下,抬眸看着柳书言。
「这柳书言看着对时少卿的感情也不一般啊。」
【你恐怕自身难保了。】
「嗯?」
【越强的修士周身气场更强,时少卿因为靠近柳书言,改变了自身的气场,现在额间红纹浮现,域主便能察觉到你了。】
「所以他才躲到漓洲,漓洲偏远人少,空气中法力稀薄,是这个意思吗。」
【对的。】
“老时。”柳弦从桌底一把抓住时少卿的手。
突然被柳弦抓住,时少卿整个人的气势也淡了下来,收了剑,将手中的传讯石递给柳弦,抬眸看着柳书言,温声开口:“别告诉他我在这里…”
柳书言的叹息在院子里回荡,裹着几分沉甸甸的无奈。
“你当真逃了那么多年。”
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,带着些许沧桑:“若被找到……”
「找到会怎么样吗?」
【会被强制爱。】
「听不懂听不懂!」知道阿昭是故意膈应自己的,时少卿也不再犯欠打的事。
「我会被域主弄死吗?」时少卿的语气漫不经心,却又带着一丝试探。
【不会,你后面死法是自杀。】
「行。」
时少卿抿唇:“他不会弄死我,顶多罚罚。”
柳书言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他知道,时少卿口中的“罚罚”绝不会只是随便的惩罚。
可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看着对方那张带着几分倔强的脸,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。
“你不怕吗?”柳书言又询问道。
“怕又能怎样?”时少卿的嘴角扬起一抹笑,带着几分无畏,又像藏着几分自嘲。
柳书言久久看着时少卿,不再说话。
柳书言望着他的身影,恍若见着玄天域最璀璨的星辰坠落在泥里。
好似春雨打落的瓣儿浸透青石板,艳色早被污泥啃噬殆尽,偏偏枝头悬挂着半片将谢的残叶,引得过路飞蛾绕着腐朽的花叶翩跹起舞。
当真可惜。
…
都城。
玄知许端坐在高座之上,面容冷峻如霜,仿佛连空气都被那双眼眸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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