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梅雨即将停歇的夜晚,空气还弥漫着些许湿润的气息。沈星晚静静地站在露台上,身上披着一件顾言的旧西装。这件西装对于她来说有些宽大,但却散发着顾言独有的气息,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。
月光如水,轻轻地洒在露台上,照亮了那台已经生锈的黄铜望远镜。它静静地立在那里,仿佛见证了无数个夜晚的故事。月光穿过望远镜的镜片,在沈星晚锁骨处的烫伤疤痕上投下了细碎的光斑,这些光斑如同星沙一般,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
沈星晚的目光落在那片光斑上,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锁骨,感受着那道疤痕带来的微微刺痛。这道疤痕是她过去的一部分,也是她与顾言之间的一个秘密。
顾言端着姜茶上来时,看见她正用绒布擦拭目镜。那台1946年产的卡尔·蔡司天文望远镜,是祖父留给他的成年礼,此刻三脚架上挂着沈星晚的珍珠耳坠,在晚风里轻晃。
"林主任应该告诉过你。"她没回头,指腹抚过刻着德文铭牌的镜筒,"我对镍过敏。"
顾言这才想起望远镜支架的合金成分。昨夜家宴结束时母亲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,此刻突然有了注解——林静怡特意让管家准备的客房床架,正是镍铬合金材质。
"换成了钛合金。"他把姜茶放在藤编茶几上,杯底压着泛黄的观测日志,"今早让老师傅改装的。"
沈星晚的指尖在杯沿顿了顿。2013年8月13日的日志页从书脊滑出,那是英仙座流星雨的记录页,观测者签名处并排签着两个名字:顾言,沈星辰。
"令尊说过这栋房子最适合观星。"她将珍珠耳坠卡进调焦旋钮,"因为二楼露台正对仙女座星云。"
晚风送来七里香的甜腻。顾言望着她耳后未愈的针灸疤,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那张泛黄照片——十四岁的自己躺在老藤椅上,身旁穿碎花裙的女孩正踮脚调整目镜,后颈月牙形疤痕清晰可见。
"沈星辰的疤痕在左肩。"他鬼使神差地开口,"你姐姐的过敏原是尘螨,而你是金属。"
沈星晚倏然转身,姜茶泼湿了日志本。2009年5月7日的字迹在茶渍中浮现,那是父亲用红笔圈出的日期:沈星辰独奏会取消通告。
"林主任没告诉你吗?"她抽出夹在日志里的音乐会门票,两张连号座位券被蛀虫咬出星形孔洞,"那天我在后台突发荨麻疹,浑身肿得戴不住琴托。"
顾言突然抢过门票。借着月光,他看清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的字:「给小晚的替补席」。记忆如潮水漫过,那晚观众席此起彼伏的喷嚏声,母亲提前喷洒的消毒水味道,还有散场时捡到的抗组胺药瓶。
"你代替她完成了演奏。"他触碰门票边缘的折痕,"第三乐章变调部分,本该是双小提琴协奏。"
沈星晚的瞳孔微微收缩。她解开西装纽扣,露出后背的北斗七星状针疤:"那天注射了双倍剂量的地塞米松,才能在聚光灯下站四十分钟。"
远处传来货轮汽笛声,惊起夜鹭掠过河面。顾言打开祖父留下的柚木唱片机,肖邦的《夜曲》混着潮湿空气流淌。当他伸手调整望远镜焦距时,沈星晚突然按住他手背:"别动。"
她的呼吸轻柔而温暖,像微风一样拂过他的耳际,带来了一丝中药的苦香。那股香气并不浓烈,却如同一缕轻烟,悄悄地钻进了他的鼻腔,让他不禁微微一颤。
顾言的目光被吸引到了目镜里,那里呈现出一幅令人惊叹的景象——仙女座星云正在缓慢地旋转着。它那绚烂多彩的光芒交织在一起,仿佛是宇宙中的一场盛大舞会。星云的边缘模糊不清,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,仿佛它随时都可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然而,就在这美妙的景象中,顾言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微小的细节所吸引。他发现沈星晚的耳坠不知何时卡在了赤道仪的刻度盘上,随着星云的旋转,耳坠也在微微晃动,折射出奇异的光斑。这些光斑在黑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,犹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。
"小时候姐姐常带我偷溜到这里。"她转动极轴镜,"我们会把抗过敏药藏在镜筒里,因为林医生不许我们吃糖。"
顾言摸到镜筒内侧的刻痕。借着手机闪光灯,看清是歪扭的「星星」二字,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火柴人。记忆突然清晰起来——十四岁暑假某个暴雨夜,他撞见父亲抱着昏迷的女孩冲进老宅,那女孩腕间戴着与沈星晚相同的红绳铃铛。
唱片跳针的杂音里,沈星晚从西装内袋抽出对折的处方笺。2018年苏黎世医疗中心的抬头下,医嘱栏写着「禁止佩戴任何金属饰品」,日期正是她退赛米兰设计周的那周。
"当年那件参赛作品叫《蚀》。"她将铂金胸针举到月光下,月食造型的镶口处缺了一角,"原本要用镍合金表现疤痕质感,最后换成陶瓷时......"
"烧制温度不够,釉面开裂。"顾言脱口而出。上周整理画室时发现的拍卖图录上,《蚀》的成交价旁标注着「残缺美」三个字,买家姓名缩写是LJY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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