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破会考,早不考晚不考,非得赶在年根儿底下!”他瘫在椅子上,二郎腿翘得老高,校服裤脚磨出的毛边扫着地面,“我妈说了,只要会考能过,就给我买双限量版球鞋,可我现在看见数学题就头疼,满脑子都是年夜饭的红烧排骨。”
叶子明正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小人,闻言抬起头,铅笔尖在小人脸上戳出个黑洞:“你好歹有盼头,我爸说了,考不好就别想过个好年了。”他戳得更用力了,“可我想考设计学院啊,真的苦恼,真的想为家里分担一些。”
童世婷抱着单词本从外面回来,刚坐下就听见这话,笔尖在“ambition”(野心)这个词上顿了顿。窗外的玉兰花落了一地,像堆碎雪,她想起了林宏宇,他们已经挺久没有联系了,之前来找她,手里攥着个木雕的小兔子,耳朵上还沾着点木屑:“婷婷,我哪都不去,我跟我师傅学技术,以后开个木雕店,你当老师,我开店,咱们……”
她当时打断他:“宏宇,我们想要的不一样。”
林宏宇的手僵在半空,兔子的耳朵被他捏出个印子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出息?”
“不是,”童世婷看着他手背上的老茧,那是常年握刻刀磨出来的,“我只是觉得,你应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,而不是困在车间里。就像我,必须考出去,才能离我的教师梦更近一点。”
“喂,童大学霸,发什么呆呢?”顾云立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桌子,“连你都愁眉苦脸的,我们可咋活?”
童世婷合上单词本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,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:“我也不想学了,背单词背得脑子疼。”
叶子明的圆规“啪嗒”掉在地上: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你居然不想学习?”
“我也是人啊。”童世婷捡起圆规,放在他桌上,“我也会累,也会想偷懒。上次模拟考掉了五名,我躲在操场哭了半节课,觉得自己像个笨蛋。”
顾云立吹了声口哨:“看不出来啊,你也有脆弱的时候。对了,你跟林宏宇……真分了?”
童世婷的指尖划过单词本的封面,那里印着所师范大学的校门照片,是她从招生简章上剪下来的:“嗯,分了。”
叶子明低下头,没有看着他们两人。
“因为我们走的路不一样。”童世婷的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“他觉得安稳最重要,守着木雕手艺就够了;可我想考师范,想去大城市,想看看外面的世界。”她顿了顿,想起林宏宇最后说的话——“你就是嫌我没文化”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,“他说我看不起他,其实不是的,我只是……不想两个人绑在一起,却朝着不同的方向走。”
顾云立摸了摸后脑勺:“好像……有点道理?就像我妈之前让我学文科,可我喜欢文理,一看见到历史就犯困,强撑着也没用。”
叶子明捡起圆规,在草稿纸上画了条岔路,一条通向大学,一条通向学技术:“或许……分开也不是坏事。就像这路,总得选一条,硬要两条一起走,只会摔进沟里。”
上课铃响时,童世婷翻开单词本,“ambition”这个词被她用荧光笔涂成了黄色。窗外的玉兰花瓣还在落,但她心里的某个角落,却像被阳光照亮了——有些告别不是结束,而是为了让彼此在各自的路上,走得更坚定些。
监狱的铁门“哐当”一声打开时,赵盈芝的手突然抖得厉害,怀里的保温桶差点掉在地上。桶里是王维雄最爱吃的红烧肉,她凌晨四点就起来炖了,冰糖炒得琥珀色,酱油放的是他临走前念叨的那个牌子。
王维雄走出来了。比两年前瘦了,头发白了大半,穿着出狱时发的蓝布褂子,袖口短了一截,他站在阳光下,眯着眼睛看了半天,才认出赵盈芝,脚步顿了顿,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,慢慢走过来。
“盈芝……”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,喉结滚了半天,才挤出这两个字。
赵盈芷的眼泪“唰”地下来了,她冲过去,把保温桶往他怀里一塞,然后死死抱住他,脸埋在他带着皂角味的褂子上:“你可算出来了……你这个混蛋……”
王维雄的手僵在半空,半天不敢回抱,怕身上的灰蹭脏了她的红毛衣。这两年,他在梦里抱过她无数次,每次都想不通,她为什么要等一个犯了错的人。探监时,她总说“家里都好,你好好改造”,却从不提自己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是有多让人意想不到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终于抬起手,轻轻拍着她的背,指腹蹭过她后脑勺的白发——她以前从不信自己会白头,总说“我要染最红的颜色”。
赵盈芝捶了他一下,力道很轻,像撒娇:“对不起有啥用?当初你抛弃我怎么不说对不起,儿子生病你也没说对不起,你现在说……”她说着说着,声音软了下来,“可我还是想等你,我总觉得,你……你会改的。”
保温桶在两人中间硌着,红烧肉的香气钻出来,勾得人眼眶更热。赵盈芝忽然推开他,抹了把脸:“哭啥!回家吃饭!我特意多放了冰糖,你以前总说我炖的肉太甜,今天让你吃个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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