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江海开着车在墓园门口停住时,李桃子才发现被骗了。她原以为是去逛街,没想到顾江海手里拿着束白菊和瓶二锅头。凝固成水珠的晨露打湿了她的帆布鞋,草叶上的水珠钻进鞋缝,凉得她直哆嗦。
“你带我来这儿干嘛?”李桃子拽住顾江海的胳膊,指甲掐进他蓝布衫的袖口,“我最怕这种地方了!”
顾江海把头盔挂在车把上,指腹蹭过她发白的脸颊:“别怕,就看个人。”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带着点恳求,“我哥,顾江山,他要是活着,肯定想认识你。”
李桃子的气瞬间消了大半。她听过顾江海提过哥哥,那个之前听楚芳菲说过的,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哥哥,那个供他上学的哥哥。她松了手,跟着他往墓园深处走,石板路缝隙里的野草绊着脚踝,像谁在轻轻拉她。
顾江山的墓碑很干净,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迷彩服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,看着很是精神。顾江海蹲下去,用袖子擦了擦碑上的灰,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谁:“哥,我带桃子来了。”
他拍了拍李桃子的手背,示意她蹲下,然后指着照片说:“这是我哥,比我大十三岁。小时候我偷邻居家的桃,他替我背黑锅,被叔公打得胳膊青了半个月,还嘴硬说‘是我想吃’。我们爸妈走得早,都是我哥哥一手把我带大,大学毕业喜欢创,一个人去省城创业,结果被同乡暗算了,赔了个光,也是我哥把我捞回来江城跟着他干。”他拧开二锅头,往碑前的石台上倒了点,酒液渗进土里,发出“滋滋”的响,“他总说,等攒够钱就给我找对象结婚,让我不用再跟他一样,万事都白手起家,我自认为现在自己有能力了。结果……”
李桃子的手指被他攥得生疼,她看着照片上的人,突然明白顾江海身上那股韧劲从哪儿来的了。她轻声说:“哥哥,我是李桃子,是顾江海的女朋友,江海现在很厉害,他把公司搭理的很好,您放心吧。”
顾江海的肩膀抖了抖,他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木雕,是只展翅的鹰,翅膀上的羽毛根根分明:“这是我哥的好兄弟送给我哥的,他的公司专门做江城木雕,我哥之前说,听我总说想当飞行员。”他把木雕放在碑前,“哥,桃子是国家干部,心细,有担当有责任,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。”
他转过头,看着李桃子的眼睛,认真得像在对老天爷发誓:“哥,我找到想共度一生的人了。她不嫌弃我走南闯北,我没有什么能嫌弃她,她完美无缺,没有一点让人看得到的不好,她……”他突然说不下去了,喉结滚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,“我会好好对她的,你放心。”
李桃子的眼泪掉在石台上,砸在那摊酒液里,晕开个小小的圈。她拉过顾江海的手,他的掌心全是汗,虎口处的茧子硌得她手心发痒:“哥哥,江海对我可好了。他很照顾我,您在下面方向吧。”
下山时,顾江海的车开得很慢,风卷着白菊的香味钻进李桃子的衣领。她从背后抱住他,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。
“你侄子和你嫂子会喜欢我的,对吗?”
“肯定会。我嫂子为了撮合我们两个人,煞费苦心呀。”顾江海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,“他总说,能让我少抽烟、多吃饭的姑娘,就是好姑娘。”
车在江边停下,夕阳把江面染成金红色。顾江海蹲下去帮李桃子擦鞋上的泥,手指蹭过她脚踝时,她突然说:“江海,我以前觉得,日子得像我的同事们那样,规规矩矩,按部就班。可跟你在一起才发现,日子也能像你一样,带着闯劲,却扎实得让人踏实。”
顾江海抬起头,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:“我记得以前我妈经常和我还有我哥说,两口子就像榫卯,得严丝合缝,也得留着点空隙透气。以前我总怕配不上你,现在才明白,你懂我,我也懂你,这就够了。”
他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,打开来,里面不是钻戒,是枚木雕的戒指,用老银杏木做的,上面刻着圈小小的云纹——是李桃子最喜欢的纹样。“我不太会,雕了七天才成,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要是戴着嫌糙,我再磨磨。”
李桃子抢过戒指套在无名指上,尺寸刚刚好。木头发着温润的光,贴在皮肤上,比任何金属都暖和。“不磨,”她晃了晃手,“这样才像你的手艺。”
江风吹起她的头发,缠在顾江海的手腕上,像根看不见的红绳。远处的货轮鸣着笛驶过,惊起一群水鸟,顾江海突然把她拽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:“桃子,这辈子,我不雕别的了,就雕咱们俩的日子,一天一刀,慢慢雕,雕到老。”
在江城中学,高三(1)班的后墙上,“距会考还有1天”的红色标语被风吹得卷了边,旁边的日历上,“春节”两个字被人用红笔圈了又圈。大课间的铃声刚响,顾云立就把课本往桌上一摔,发出“砰”的巨响,惊得前排同学回头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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