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砍中骨头,更像是……砍进了一块冻硬了的、浸透了水的烂木头!
一股粘稠、冰冷、颜色发黑、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液体,猛地从爹手腕的断口处喷溅出来!劈头盖脸,糊了我一脸一身!那股子恶臭,比黄皮子的骚臭更甚百倍,像是无数腐烂的尸体和污血混合发酵了百年!
“嗷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、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怨毒的惨嚎,猛地从爹(那东西)大张的嘴里炸开!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!他抓向我的动作猛地僵住,被砍断的手腕无力地垂下,断口处黑色的粘液如同小瀑布般涌出!
可他的眼睛,那双缩成针尖、布满血丝的恐怖眼瞳,依旧死死地、怨毒地钉在我身上!喉咙里的嘶鸣变成了更加疯狂的、意义不明的咆哮!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的手,更加疯狂地抓挠过来!
我浑身都被那冰冷粘稠的黑液糊满了,腥臭熏得我几乎窒息。手里那把沉甸甸、沾满了爹(那东西)污血的杀猪刀,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我手心剧痛,又冰冷刺骨!看着爹那张扭曲变形的鬼脸,看着他仅剩的爪子带着腥风抓来,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我淹没!
跑!离开这个鬼地方!去找郭大先生!只有他能对付这鬼东西!
这个念头像最后一点火星,猛地在我混乱的脑子里炸开!我再也顾不上了!双手死死攥着那把滴着污血的杀猪刀,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也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!我猛地扭身,像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,朝着那扇透进惨淡天光的屋门,一头撞了过去!
“哐当!”
单薄的木板门被我撞得直接拍在土墙上!冰冷的夜风混着屯子里此起彼伏、如同地狱哀嚎的狗叫声,猛地灌了进来!
我踉跄着冲出屋子,一头扎进灰蒙蒙、死气沉沉的屯子土路上。脚下的泥地冰冷梆硬,我深一脚浅一脚,没命地朝着屯子西头狂奔!肺里火辣辣地疼,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全是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,还有身后……身后那间死屋里,隐约传来的、爹(那东西)更加疯狂、更加怨毒的咆哮和抓挠声!
我不敢回头!死也不敢回头!手里那把杀猪刀沉得坠手,刀尖拖在冻土上,发出刺耳的“嚓啦……嚓啦……”声,划出一道断续的、暗红色的污痕。粘稠冰冷的血顺着刀身往下淌,浸透了我紧握刀柄的手指,又沿着我的手腕,流进袖管里,又冷又粘,像是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皮肤上爬。
屯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,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场。只有两旁低矮破败的土房子,黑洞洞的窗户像无数双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,冷冷地注视着我这个在死亡阴影下狂奔的疯子。风刮过枯死的树枝,发出“呜呜”的鬼哭,和远处狗群的疯狂哀嚎混在一起,编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恐怖大网。
跑!跑!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地跳动,撞击着我的太阳穴。郭大先生的窝棚!黑瞎子沟边上!只有那里!只有那个像古墓一样的老窝棚,才可能有一线生机!
汗水混着糊在脸上的腥臭黑血,流进眼睛里,又涩又痛,视线一片模糊。两条腿像是灌满了冰冷的铅块,越来越沉,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针板上。身后,屯子里那令人心悸的狗嚎声里,似乎……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响?像是沉重的、湿漉漉的脚步声?还有……一种极其细微的、如同无数只爪子在冰冷泥地上快速爬行的“沙沙”声?我不敢去想!更不敢回头确认!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,肺像个破风箱,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。
终于,屯子西头那片更加阴森、如同巨兽獠牙般的老林子边缘,出现在灰蒙蒙的天光下!那棵歪脖子老榆树!还有紧挨着陡峭山崖壁的……郭大先生的窝棚!
窝棚低矮破旧,像个被遗忘的土坟包。门口挂着的那几串红布条系着的铜铃铛,此刻死寂无声,像一串串失去了生命的金属残骸。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,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透出,黑洞洞的,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。
到了!我几乎是扑到了那扇低矮、用厚木板钉成的破门前!冰冷的木头硌得我生疼。我再也支撑不住,“扑通”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,膝盖骨像是要碎裂开来。手里的杀猪刀“当啷”一声掉在脚边,沾满了黑红污血的刀身,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“郭……郭大先生!救……救命啊!”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,声音嘶哑破裂,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法抑制的哭腔,“我爹……我爹他……炸坟了!三姑奶……三姑奶出来了!那红绳……红绳钻到我爹身上了!郭大先生!救命!!” 我语无伦次,拳头拼命地砸在那扇破旧冰冷的木门上,发出沉闷绝望的“砰砰”声,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窝棚里,死寂一片。
没有回应。只有我粗重绝望的喘息和拳头砸门的闷响在死寂的林边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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