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里,那几盏长明灯的金红火焰,似乎也随着危机的彻底解除,而缓缓收敛了最后一丝煌煌之意,恢复了相对温和稳定的燃烧,将幽暗与光明调和成一片昏黄的光晕。
何济瘫在草席上,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紧绷后的松弛中渐渐模糊。怀里的两本枯黄书册如同沉重的铅块,冰冷地贴着他的胸膛。他不敢再轻易触碰那本《医蛊双生经》,指尖残留的那丝邪异反噬的刺痛感如同警钟长鸣。
力量……伴随着巨大的风险。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。
在昏沉与心悸交织的折磨中,他最终抵不过极度的疲惫,意识沉入了黑暗的深渊。
* * *
不知过了多久。
“哐当!哗啦!”
锁链被粗暴拉扯、钥匙插入锁孔的刺耳金属摩擦声,如同炸雷般在祠堂门口响起,猛地将何济从昏沉的睡梦中惊醒!
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坐起来!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昨夜那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、那猩红的虫眼、那凌厉的“破”字锋芒,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回脑海,让他浑身一激灵!
天……亮了?
几缕浑浊的天光,艰难地透过祠堂高处狭小的雕花木窗投射进来,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。巨大的神龛、林立的牌位,在昏沉的光线下沉默矗立,昨夜的妖异与恐怖仿佛只是一场噩梦。但那几盏依旧比平日明亮许多的长明灯,还有他怀中真实存在的两本枯黄书册,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一切的真实。
“吱呀——!”
沉重的祠堂大门被猛地推开!
一个矮壮的身影堵在门口,正是那满脸不耐烦的老家丁。刺眼的晨光从他身后涌进来,将他矮壮的身影拉得很长,投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喂!挺尸的小子!太阳晒屁股了!还不给老子滚起来干活!”老家丁粗嘎的嗓门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满,如同破锣般在空旷的祠堂里炸响。
何济下意识地将怀中的两本书册更紧地按在胸口,用衣襟死死裹住,这才挣扎着从冰冷的草席上爬起来。一夜惊魂,加上冷汗浸透又干涸,让他浑身酸痛,如同散了架。
“磨蹭什么!赶紧的!”老家丁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,将一只破旧的木桶和一把掉光了毛的扫帚粗暴地丢在何济脚边,浑浊的脏水溅湿了他的裤脚。“把这祠堂里里外外,旮旯犄角,都给老子打扫干净!一粒灰都不许留!”
何济低着头,闷声应了一句,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惊悸未消和深深的疲惫。
老家丁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,或者根本不在乎。他叉着腰,目光在祠堂里扫视了一圈,最后落在依旧明亮燃烧的长明灯上,眉头皱了皱,嘀咕道:“邪了门了……这灯油烧得倒是旺……”随即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严厉:
“听着!小子!别想偷懒!今天扫干净点!族老他老人家午后要亲自过来查验!看看你这孽障有没有老实思过!”他凑近一步,压低了声音,却带着更浓的威胁意味,“要是让族老发现哪里不干净……哼哼,仔细你的皮!”
族老何秉忠……要亲自来查验?!
何济的心猛地一沉!
那个被他砸了新紫金冠、对他恨之入骨的老东西!他亲自来这祠堂,绝不仅仅是“查验思过”这么简单!昨夜撬动暗格、取出秘卷、引动邪异、甚至长明灯的异常……任何蛛丝马迹被他发现,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!
冷汗瞬间再次浸湿了他的后背!
老家丁丢下警告,又骂骂咧咧了几句,便打着哈欠转身离去。“哐当”一声,大门再次被重重关上,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。
祠堂里,只剩下何济一人,面对着满地狼藉的灰尘、散落的杂物,还有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的族老查验。
他站在原地,清晨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裤脚蔓延上来,让他微微发抖。怀中的两本秘卷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慌意乱。
必须处理掉痕迹!必须把那个黑匣子藏得更深!必须……想办法应对族老的查验!
他猛地看向神龛底座与后墙相接的那个角落——昨夜被他塞入乌黑匣子的那道缝隙!
就在他目光扫过去的瞬间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——
神龛巨大底座靠近地面的阴影里,昨夜被他塞入缝隙深处的乌黑匣子露出的那一小截边角附近,冰冷粗糙的青砖地面上,似乎散落着几点极其微小的……暗红色斑点?
如同干涸的……血滴?
何济的瞳孔骤然收缩!
那是……昨夜他咬破指尖引动甲虫时滴落的血?还是……后来写“破”字时指尖渗出的血珠溅落?或者……是那甲虫最后爆裂时溅出的污血?
无论哪一种,在这布满灰尘的祠堂地面,都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刺眼!一旦被族老何秉忠那双精明的老眼发现……
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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