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安驿,东跨院。
夜色浓稠如墨,压抑的死寂笼罩着这座被赤甲军铁壁合围的驿站。唯有房中一点如豆的灯火,映照着林青萝苍白而焦虑的小脸。她坐在榻边,小手紧紧攥着何济微凉的手腕,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,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异常平稳的跳动,眉心的暗金血纹也如同沉睡的玉石,温润内敛,再无前夜那焚天灭地的狂暴。
“济哥哥…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…”林青萝低声呢喃,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化不开的担忧。苏明雪离开已经快两天了,音讯全无。驿站外,赤甲军巡逻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,雷霸那灼热而审视的目光,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时间,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**桃源镇,何家老宅废墟深处。**
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,只透下几缕惨淡的微光。昔日何家最威严的议事堂“聚义厅”,此刻只剩断壁残垣,焦黑的木梁斜插在瓦砾堆中,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。然而,就在这片象征何家权力倾塌的废墟深处,一间靠近后山、位置极其隐蔽、侥幸未被完全摧毁的地下密室入口,被几块巨大的、刻意摆放的断石虚掩着。
密室内,浑浊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,将几张扭曲的面孔映照得如同鬼魅。
何三爷佝偻着背,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唯一完好的楠木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,浑浊的老眼深处,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恐惧、不甘和疯狂贪婪的火焰。何五爷坐在他对面,原本养尊处优的富态脸盘塌陷下去,眼袋浮肿,眼神躲闪,时不时瞥向密室入口,仿佛惊弓之鸟。角落里,一张铺着厚厚兽皮的躺椅上,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、形销骨立的身影,正是被何济当众揭穿贪墨丑事、吓破心胆的何守仁!他眼神涣散,口中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:“镯子…我的镯子…五百两…完了…全完了…” 偶尔,那涣散的目光会聚焦一瞬,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,死死盯着虚空,仿佛那里站着何济的影子。
除了这三个老朽,密室内还有几个穿着紧身黑衣、气息精悍阴鸷的身影,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阴影里。他们是何三爷暗中豢养、侥幸躲过苏府护卫清洗的死士头目。
“不能再等了!”何三爷猛地一拍桌子,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,“那小孽障在驿站昏迷不醒,苏家那个断臂的丫头也不在!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!”
“三哥…”何五爷声音发颤,“那…那何济…他…他可是引动了祖祠龙魂的怪物!还有那苏明雪…她…她的剑…” 想起祖祠前那冰封万物的剑气,何五爷就忍不住哆嗦。
“怪物?他现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!躺在驿站里挺尸!”何三爷低吼,眼中闪烁着怨毒和贪婪,“祖祠秘宝!《测字玄机录》!《医蛊双生经》!还有那块引动龙魂的石头!那是我们何家的东西!是我们嫡脉的命根子!凭什么让一个旁支孽种,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霸占着?!”
他猛地指向角落里疯疯癫癫的何守仁:“看看老七!看看我们!被那小孽障当众羞辱,踩在脚下!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!桃源镇,以后还有我们嫡脉立足之地吗?!”
“可是…驿站有赤甲军…”何五爷依旧犹豫。
“赤甲军?”何三爷冷笑一声,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丝阴狠,“你以为雷霸那莽夫真的甘心给独孤雄当狗?那小孽障昏迷不醒,身负诡异血纹,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妖邪附体?我们以‘清理门户、夺回祖祠秘宝、献于城主’的名义动手!只要动作够快,抢到东西就走!雷霸未必会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‘妖孽’,跟我们这些何家‘正朔’死磕!别忘了,城主府,对祖祠下的东西,也感兴趣得很!”
“献…献给城主?”何五爷眼睛一亮,似乎看到了转机。
“哼,权宜之计罢了!只要秘宝到手,以《测字玄机录》的神妙,天下之大,何处不能东山再起?”何三爷眼中野心勃勃,“老五,你难道还想窝在这破桃源,看那黄毛丫头的脸色过日子?”
何五爷脸上的肥肉抖动了几下,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贪婪取代:“干了!三哥,你说怎么干?”
“好!”何三爷精神一振,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狰狞,“阿大!”他唤过阴影中一个脸上带疤、眼神狠厉的死士头目,“你立刻带人,趁夜摸清驿站东跨院的守卫分布!尤其是何济那孽障的房间位置!记住,避开雷霸和他那几个心腹!”
“是!三爷!”疤脸汉子阿大沉声领命。
“阿二!”何三爷又看向另一个身材矮壮的死士,“你带几个人,去镇子西头,把‘鬼手李’和他那几个徒弟‘请’过来!告诉他们,老子有大买卖!开锁、破机关,少不了他们的好处!”
“明白!”矮壮汉子阿二应声。
“老五,”何三爷最后看向何五爷,“你手里还有多少能动用的银子?全拿出来!重赏之下必有勇夫!另外,去库房,把剩下的那几坛‘醉仙倒’取来!听风楼流出来的好东西,无色无味,神仙闻了也得倒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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